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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淡的早餐与消毒水味道的病房搭配得相得益彰,即使摆盘再如何漂亮,也掩盖不了这些食物令人毫无食欲的事实。
病房内的气氛诡异到死寂凝结成冰,卡莉丝塔左看看右瞧瞧,始终没看出来两人闹了什么矛盾。
她有些食之无味的勺了一口汤,鼻尖的味道是浓郁的、属于玉米排骨的味道,但入口的汤汁却没有一点味道。
卡莉丝塔拿着勺子的动作紧了紧,装作若无其事的随意抿了几口汤,就放下碗筷不愿意再多吃一点了。
由于嗅觉过于灵敏的缘故,卡莉丝塔很少接触味道重的事物,但即使是一点点味道都会让她受不了。
更别提现在鼻尖充斥着过于刺鼻又少许甜腻的味道,这让她感到十分不适用,更是鼻尖酸涩想要落泪。
——她的味觉失灵了,但她并不想告诉兰波。
由于卡莉丝塔还没有完全退烧,兰波也没有强求多吃几口。
……
简单的吃过早餐后,又帮忙将餐具全都收了起来,清晨的阳光看着很是暖和,但实际上窗外的天空中还弥漫着久久未消散的雾气,只要一出门,身上就免不了沾染上发凉的露水。
魏尔伦的拥抱是冷的,带着雾气、带着朝露。
“不要害怕,卡莉丝塔。”
青年低沉、优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晚宴中磁性沉澈的大提琴,奏响着一支温柔的抒情歌。
透过薄薄的西装外套,卡莉丝塔还能感受到靠近心脏处所聆听到的心跳声,健康有力、一下又一下的跳动着。
只要微微偏头低下,就能看见中原中也的发旋。孩童时期时的头发总是很茂盛,头上的呆毛随着主人走动的弧度一摇一晃的。
让卡莉丝塔无端幻视起织田作之助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的场景。
耳边再多的喧闹声都比不上健硕有力的心脏跳动,余光中场景不断变换,卡莉丝塔只觉得困的要命。
“别睡。”
距离她不远处传来虚无缥缈的空灵声线,不知觉带上了命令式口吻,强制性的让卡莉丝塔从睡梦中惊醒。
然而,魏尔伦并没有注意到卡莉丝塔的入梦又清醒。
踏出电梯,兰波若有所觉的看了眼卡莉丝塔的后脑勺。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刚刚似乎出现了一道连魏尔伦都没注意到的异能波动朝着卡莉丝塔去了。
没来得及细想,一个灿金发色、戴着一顶巨大遮阳帽的年轻女性就踩着七厘米高的裸色红底高跟鞋向这边靠近。
中原中也扯了扯兰波的手,又往兰波身后缩了缩身子,像个自闭怕生的小蘑菇。
不管是趾高气扬的表情、还是极其嫌弃这里的医疗资源的肢体动作都不难看出——那是爱梅莉斯·莱维斯顿。
几人没有进行那些繁琐尴尬又毫无必要的见面礼、也没有强行进入话题,而是互相点头表做招呼。
爱梅莉斯也对幼年实验体二人组表现出了明显不属于她性格范畴的好奇心与关护情谊。
“莱奥?好久不见。”
温柔似水的语调、满含思念的话语搭配上矫揉造作的表情和僵硬无比的肢体动作,竟让卡莉丝塔产生了一种对方其实不是人类,而是和02一样的异能生物体的错觉感。
看得出来爱梅莉斯并不习惯用这副面孔示人。灿金的发色就像她本人一样张扬耀眼,如同夏日的烈阳。
说实话,虽然看起来许多人都清楚【中原中也】这个名字的实质,但不得不说公社的确是一个等级阶层分明的组织。
事实上,清楚这个名字实质的人大部分都是法兰西的官方组织领导层。
相比较于【中原中也】这个名字、这个个体,实际上更广而告之的是属于法兰西的幼年异能者【莱奥·魏尔伦】。
爱梅莉斯不着痕迹的扫过卡莉丝塔,察觉到中原中也的退让动作,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冷漠。
而被魏尔伦抱在怀里,看明白了爱梅莉斯这几秒脑海里所思所想的卡莉丝塔只觉得有些些好笑。
不过这倒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因为莱维斯顿小姐足够美丽。
……
为卡莉丝塔治疗的异能者是一名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拥有一头与年龄面容极其不符合的已经褪色、饱经风霜的银白发。
治疗的过程一点也不好过,如果一定要比喻,那么她一定是美人鱼。
——为了心爱的王子放弃鱼尾,走到岸上就是为了时时刻刻体验钻心剜骨的疼痛。
“我的名字是(□)·(□),你……要记得我。”
听不清——一点也不听不清,耳边只剩下独属于【厄尔庇斯】柔情蜜意的“歌声。
听不清——仍然听不清声音,歌词依然模糊不清,多个不同音节的字符组成的曲调,有些另类的独特。
卡莉丝塔闭上了眼,强忍着内脏钻心刺骨的疼痛,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全部放到幻觉的【厄尔庇斯】身上。
这——真的是治疗吗?真的不是受刑吗?
隔着一面单面玻璃,兰波放置在玻璃上的手微微收力,泛白的指尖彰显出主人难以言喻的心情。
隔着一面单面玻璃,兰波也只能看着卡莉丝塔,看着她痛苦,看着她麻木,然后什么也做不了。
少女捧起卡莉丝塔的脸,想要与其平视,却发现卡莉丝塔已经闭上了眼。
“没关系没关系,会有希望拯救你的。”
轻柔的吻落在了卡莉丝塔的额头上,像一阵清风拂过,带着无穷尽的希望。
随着少女的吻落下,异能力骤然发动。白色的光亮以两人为中心并发,将整个房间照亮,房间外的人再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脑海里的一切思绪都被人清空,连带着幻想世界的崩塌,卡莉丝塔紧皱的眉也慢慢松开。
身体上的一切痛苦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失着,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没留下一点痕迹。
卡莉丝塔适当性的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继续昏昏沉沉陷入沉睡。
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秒,她似乎听见了陌生的惊呼声与伊莉丝塔拉的询问。
少女叹了口气,像个神棍一样,面对病人亲属捉急态度表现出一股子庸医意味。
她神神叨叨说着什么,兰波和魏尔伦都听不太懂,更别提心理年龄尚未成熟的中原中也了。
什么绝望……什么希望,又是什么神的旨意,又是什么不应该自责——
爱梅莉斯挑起半边眉毛,悄无声息走到少女身边,右手背后重重的锤了一拳对方。
在场的一个半成年人坦然自若假作没看见爱梅莉斯的动作,接过卡莉丝塔就默契的选择好了个人任务。
魏尔伦向爱梅莉斯点了点头,一手抱着卡莉丝塔一手牵过中原中也就往原先的病房位置走去。
剩下来的兰波则是故作没发现又不着痕迹拦住了少女的下一步动作。
他拉出一抹富有技巧的微笑,温和道:“莱维斯顿小姐,感谢您的慷慨,当然还有这位女士,您的发色真是令我十分感慨。”
“呵——行了行了。”
爱梅莉斯松开了牵制少女的手,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不愿意干啊。波德莱尔社长可是下了大功夫啊……为了——你。”
语气难言、意味不明,十足十的讽刺意味又夹杂着高高在上的傲气。
……
另一边的魏尔伦有些烦躁,从牵着中原中也改成了一手抱着中原中也、一手抱着卡莉丝塔。
“保尔……太晃了!!”
坐在魏尔伦的手臂上,中原中也有些炸毛,脸颊的碎发迎风飘扬。
看不见魏尔伦的表情,但无端的,中原中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凝重气息,还没开问的呢。
余光就率先注意到了卡莉丝塔那一头茂密的白发中出现了少部分极其耀眼的赭发……
怎么那么像他的头发!?
中原中也瞳孔骤缩,忙不迭捞起一把自己的发尾,左看看右看看,上比比下对对。
仔细观察后,注意到两者的发色有些许的差异,比如自己的要更深、更漂亮一点。
发现两人其实并不相同后,中原中也这才放下心来,改为安心将脑袋趴在魏尔伦的肩膀上。
青年情绪并不高,就连声音都显得有些僵硬,“抱歉,中也。”
盯着卡莉丝塔睡得安稳的脸,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带着些撒娇意味的拖长了尾调说:“没关系——保尔。”
明明在魏尔伦怀里睡得很安稳的卡莉丝塔却是一摸床的瞬间就被惊醒了,双手一直稳稳扒拉住魏尔伦的衣服不肯松手。
一头纯洁如月光的白发不再洁亮,亮色的赭红发丝一点点侵蚀着发尾,缓慢的、如同毒蛇一样向上攀爬。
往日灰白色的眸子在此时此刻突然并发起了不一样的色彩,少数的带上了蓝色的色彩,如同一汪清水一般清澈明亮。
中原中也上前抱住了有些微微发抖的卡莉丝塔,目光灼灼的看着发尾的赭色。
“怎么了?卡莉丝塔,没事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青年带这些燥热的手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卡莉丝塔的后背,不知是安慰卡莉丝塔还是安慰自己。
“……”
少许沉默过后,卡莉丝塔松开了抓住魏尔伦的手,让自己准确无误的靠在中原中也的半侧身上。
“我看见——兰波死了。就在这里……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