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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采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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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激起千层浪,杨氏反应明显,扯着两个女儿和罗芸花强烈表示,“这样的捆绑没有道理。既然说绣工为主,那就理该绣工好的依然刺绣,让绣工差的或者没通过考核的去采茶,这才是正理!”

但卫宁儿坚持,“制茶与刺绣,技艺要求一样高,必须同拨人来。否则难免顾此失彼,云松与我也会难以做到公平以对!”

她没把话说得很明白,但语气依然铿锵。实在是心里清楚,如果最初就分开两拨人做,必然大家都趋向轻省干净的刺绣,而不会是制茶,长此以往,茶工的技艺就会上不去,茶庄不会有未来。

“那我参加制茶,这总行了吧?采茶就让别人去吧。”杨氏板着脸算是退了一步。

“不行,”但卫宁儿依然斩钉截铁拒绝了,“采茶是制茶的一部分,采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是考核以制茶为主而已。想分到绣活,必须承担采茶!”

杨氏瞪眼张嘴,不敢相信般看向卫宁儿,没想到外柔内刚的她有一天竟然刚到外面来了,而且还刚到自己头上,登时莫名一股悲愤涌上来,“宁儿外甥儿媳,这是你说的话吗?大表婶我简直不敢认,你一贯讲道理,通情达理得很哪!”

“林家大表婶,这跟讲道理和通情达理无关,宁儿只是在说茶庄和绣庄的要求!”

两人一个仗着是长辈,一个自恃是东家,争执一起,彼此不相让。卫宁儿从未跟人这样坚持过,最初还是觉得为难与紧张,感觉一屋子的人眼光都在她身上。但向云松的左手一直握着她的右手,此时增加了一点力道,干燥又温暖的触感,给了她许多力量,让她底气平生。

是的,她不是为了管人,不是为了出风头,更不是为了耍威风,而是为了管事,为了选好茶工做出好茶,为了向家茶庄的未来。

向云松也不说话,嘴角噙笑看好戏。他女人越来越上道了,从前在向家庄时从未撑起来过的少夫人派头,此刻已然初具雏形,让他好不欣慰。

而孙家和林家的男人们,包括罗芸花家的陆金生都有了动静。他们不是绣娘,时候又是下半年了,地里活之外如果还能挣点小钱,当然是好事。

像孙大海这样的大男人家,少不得还要问一句向云松,“表侄,这话你媳妇说了算?”

向云松当然别无二话,“算,宁儿说的全算!”

这事对孙家人来说几乎不用商量,年底了他们两家男人的泥瓦活儿也日渐收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挣点钱总是好事。几个人相互交换眼神之后,周氏和钱氏带头,“好,我们去采茶。”孙大海孙二海则跟着表态,“大老爷们闲着没事,我们也去帮忙。”

这么一来,林家人坐不住了,不采茶分不到绣活,不是把绣活整个给了别的绣娘吗?而且作为亲戚,自然不能白白让孙家人赚了人情。林百祥开始捅杨氏的胳膊,杨氏还是很不情愿,甩着胳膊不跟他掰扯。

邱氏自己本就一双糙手,绣工也一直不怎样,也就没那么多顾虑,林百庆一个眼神使过来,她就说“好,我也要去采茶”。

而罗芸花是个人精,虽然也不情愿,但卫宁儿都这样说了,她也就摆了个高姿态,跟另几个绣娘说了声,“姐妹们,咱们的绣工多亏宁儿妹子不藏私才有现在这个工费拿着,这制茶的手艺啊,看来也要赖宁儿妹子给我们提高呢!”

她这么一号召,另几个绣娘自然也就从善如流,毕竟这样一来,她们家汉子也能得到赚制茶工钱的机会,这当然是好事。

杨氏很失望,她年轻时样貌秀美,嫁给林百祥后整日操劳,总是惋惜自己容颜既去,林百祥也没怎么心疼她。成了绣娘之后整日几十文的工费挣着,不光底气足了,就连对容颜的在意也又回到年轻时候了。如今这么一捆绑,她还真是可惜自己这张脸又要去风吹日晒。

她左右看看那一个个忽然“心甘情愿”去采茶的绣娘,又瞄了眼此刻还在神游一样一身离奇装扮的花未眠,“那花娘子呢,花娘子也去采茶吗?”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花未眠本就不是绣庄的绣娘,这条规矩落不到她头上。但卫宁儿不能这样说,否则孙家那七个绣娘为什么还不是绣娘就收编了去采茶,就不好解释了。也不能说采茶相对简单,不必经过考核随便什么人都行,否则后面的制茶要求就施行不下去了。

杨氏这招捆绑,倒还真是个难题。卫宁儿手指碰碰向云松的手,示意让他插个嘴,结果向云松转头看她,一副“我也没辙”的神情。

卫宁儿无奈,正准备抖落脸皮,直接坦白做不了花未眠的主,就听振寰在轻声问花未眠,“小眠,你想去采茶吗?”

花未眠一下一下点着脑袋,“我这采了六十多年药的人,难道还会怕采茶?我倒要看看,这小媳妇儿说的全大云的好茶要怎么个采法。”

振寰柔声说着,“好,我陪你一起。”

杨氏的小为难没得逞,这才闭嘴不说了。

只不过花未眠此刻忽然又说了句,“就是采茶伤脸面,不到一天就能把人晒成黑炭,我瞅着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应该是不想去晒黑。”

杨氏这下好像听到知音,“花娘子,你不怕晒黑?”

花未眠从脑袋上拔下一根与狗尾巴长得很像的草来,“这叫催白草,用它炼的膏粉涂在脸上身上可以把晒黑的肤色救回来。”她细长的眼睛一眯,周围一打量,“我整好炼了一钵子。”

杨氏登时来了兴趣,“这么灵光的膏粉啊,你卖吗?”其他绣娘也都凑过头来,向云荷摸着自己的脸,“这下脸有救了!”

花未眠施施然一笑,“卖,一两银子一盅。”

“这么贵啊!”

“什么膏粉居然要一两银子?!”

“还只有半盅?!”

屋子里女人们叽叽喳喳,向云松在绣绷底下拉拉卫宁儿的手,小声道:“不是说要唱红脸吗,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说什么啊?”卫宁儿一脸懵,一两银子的确很贵啊!

向云松白她一眼,扬声道,“一两银子,我和宁儿以茶庄的名义买一盅,就放在这里,大家去采茶前用一下。”

众位绣娘听了都说好。卫宁儿终于明白原来是这个提议。这下倒好,原先说好的她唱红脸向云松唱黑脸,现在全都反过来了。

一片叫好中,向云荷开口问道:“花嫂子,你的催白膏粉在哪呢?你自己用吗?”

“用啊,”花未眠骄傲地抬起堪比白面糊涂过的脸,“我脸上的就是。”

这下全绣房鸦雀无声,人人瞠目结舌地望着花未眠那张粉厚如面饼的脸,唯有振寰充满爱恋与温情的眼光久久凝视。

当晚卫宁儿趁热打铁,根据大人物所著的那本《中观茶论》,讲解了采茶要点。采茶要在清晨,露水未干,太阳未至中天之时,净手之后用指掐法摘下一芽一叶或一芽两叶的茶,扔进干净的背篓里。采春茶之时,还要事先在背篓里备好瓦罐,装好清泉水,用来养着刚摘下的茶叶。

众绣娘叽叽喳喳一通议论。罗芸花感叹着,“宁儿妹子教的这个茶叶采摘的精致程度,果然不输给刺绣啊!”

钱氏大着嗓门说了句,“咱们这不是照着皇宫里的样式儿做茶了吧!”

杨氏到底还有些不服,此刻意在言外地说了句,“那可不,建州本就产贡茶,咱云松外甥和宁儿外甥儿媳想做点贡茶也不奇怪。”

别的绣娘继续道听途说贡茶的种种,向卫二人对望一眼,却是彼此都在眼中看到了一些东西。松宁绣庄当然不会产出贡茶,但会产出能跟贡茶相媲美的顶级好茶,名茶。

睡前两人在西屋门口分别,向云松忽然问了一句,“你明日真要让所有人都去采茶?”

“不然呢,话都说出去了,采茶制茶是一体,跟刺绣同拨人。” 卫宁儿有些担心,“怎么,这么安排不对?”

“嗯……”向云松想着,还是跟当初在七星圩上卖绣品时一样,让现实来告诉卫宁儿吧。当下把人搂过来嘴对嘴亲了一口,看着她清亮的眼睛,“没有任何不对,我的向家少夫人。”

卫宁儿白他一眼,“去,什么少夫人,你是少爷吗你就少夫人……”

向云松瞪圆眼睛,“嘿,卫宁儿你可别不信,咱俩早晚有一天还是少爷和少夫人!”

卫宁儿丢给他一个你说得都对的眼神,正要转身,不想还是被扯住。向云松低头凑近她,试探着,“喂,当初来溪口前,祖母到底跟你说了啥?”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会被他问这个问题,卫宁儿想着向云松也太不信任自己,他在县城几家铺子中间倒腾什么她就算不知道细节,也到底看到那几十两几十两的银票在拿回来,要说这是小农人做点手工换点钱,怎么可能?

她一笑,踮起脚尖对着向云松的耳朵轻声道:“祖母说,让咱俩使使劲,赶紧有个孩子……”

“啧!”没想到是这个,向云松登时嫌弃地猛翻白眼,举起一根指头点着她的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卫宁儿我警告你,别跟个沙子里挖坑瞎扑腾的老母鸡似地净想着生孩子,有点出息给我!”

本来前段时间都听惯了他的各种言语暴力,但这段时间有了隔壁振花的对照再听这种就着实不能适应,卫宁儿登时来气,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自己这话也是骗他的,算是扯平。

她脸一歪,对着向云松摆了个小小示威的表情,“爱信不信你……”

“嘁,敢的你……”

第二天众人起了个大早,天蒙蒙亮就赶到向家院门口集合一起去往龙头山。

深秋的龙头山依旧苍翠。经过向家几亩梯田时,地里前些日子种下的菜已经冒出芽头,孙氏兄弟争相跟向云松套着近乎,赞这菜长势好,二季稻才收割没多久,这冬菜就长这么大了。

向云松随意应着,把话茬撂给林氏兄弟去接。反正这四人间有种默契,总能在该怼的时候怼起来,也总能在该和的时候和回来。

卫宁儿前两日已经抽空来茶园练习过,对于采茶终于从理论上升到实际。不过她毕竟只有那半天的采茶心得,只是把书上写的跟实物和实践做了个初步的对照,还远远达不到熟练的程度。

但时间紧急,也就顾不了那么多。到了茶园,让二十多个人走进茶园站到一棵棵茶树前,她做了示范,让大家实地开始采茶。她站在茶树对面一个个检查过去,再监督纠正。

但问题很快来了,女人们到底心细,加上一直刺绣,对于卫宁儿的采茶要求即便心里不那么认同,手头上也还是能做到。可来帮忙的男人们就不行了,尤其是孙家兄弟,年纪大,大老粗,加上日常身为泥瓦工,心手都不细,干起活来与其说采茶,不如说抓着茶头乱扯,一把下来能有一枝茶树头。

卫宁儿跟孙家人委婉提出,不想孙大海哈哈大笑,一拍胸口,“表外甥媳,放心,大表叔这一手下去,你要的什么小芽中芽紫芽都在里面了,肯定亏不了你,哈哈!”

孙二海两手抓了两枝,也呵呵笑说道:“就是,回去拿剪子剪一下,大大小小分开剪,就都有了。”

“就是啊,哎咱们再扯大点,回去好好分剪。”孙见福回头招呼他媳妇崔氏,“你摘得太小了,这得摘到什么时候去?”

崔氏于是向后看看,“不是说一芽两叶吗?”她后排是钱氏,钱氏一看有轻省的做法立刻跟两个儿媳吆喝起来,“都抓大些,这样快!”

周围杨氏她们一听,都面面相觑,迟疑起来。

见这歪风邪气瞬间传开的情形,卫宁儿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心口一股火起蓦然升起,敢情她昨晚讲的都白讲了?

抬眼一看,向云松正在后排不远处一棵茶树边,嘴里嚼着根茶枝,抱臂看过来,又是不想管闲事但想看热闹的样子。她心里叹了声,这回得罪向家的亲戚她也不管了。

卫宁儿淡淡一笑,“照孙家大表叔所说,咱们把茶树一棵棵砍下来搬回去摘岂不更好?省时省力还省事。”

孙二海神色一僵,之后陪着笑看看卫宁儿,又看看他哥。孙大海却仍然浑不吝的做派,也不管卫宁儿淡笑的神色里已有不悦,嘿嘿一笑,“哎表外甥媳,大表叔知道你的要求,不就是个采茶嘛,又不是制茶,这采得糙点呢就糙点了,后边还要研茶磨茶,别说你这小芽中芽紫芽的,就是白合乌带,磨在一起也全部成了茶泥,谁还知道谁呢?”

也不管卫宁儿难看的脸色,还左右朝着孙二海和几个子侄辈博赞同,“大家说是不是啊?咱们喝了一辈子茶,哪个的舌头也没那么好使,能分得出来芽大芽小的,这不就是个树叶嘛!哈哈!”

卫宁儿站在茶树对面,是地势低的一方,此刻仰头望着孙大海一张老脸鸡贼无比高高在上,以及藏在嘿哈大笑中的不以为然与独属于农家人的自以为是,心里的气忽然消散了。算了,这种人教不会也不肯听的,只能不伺候了。

她走到茶树侧边上,清清嗓子,“孙家大表叔这采茶心得跟我松宁茶庄的要求差异太大,勉强采,对大家都不好,大表叔还是回家歇着吧。”

孙大海脸僵了一下,稍停就当作没听见,顾自跟周氏扯茶树。卫宁儿被他当作虚无晾在一边,看他拿茶树出气的样子,又生气又尴尬。这种厚脸皮又倚老卖老的人她是真没碰到过。眼看周围孙家女眷们纷纷打算效仿胡乱采茶,而别的绣娘们也开始观望的样子,她不由急起来,但又不敢露怯。

那边向云松看到这情形,知道他再不管是真不行了。当下对着两边还在观望的林氏兄弟说道: “两位表叔认为孙家大表叔的做法如何?”

林百祥林百庆这段跟他的利益捆绑要比孙家深许多,不仅家里人在绣庄挣工费,几个小的也一直陆续在给向云松帮工,此刻听他这么说起来,自然明白向云松这话根本不是在问他们意见。

林氏兄弟相视一眼,即刻走到孙家兄弟所在的那排茶树边,一边一个,把孙大海手压住。林百祥开口,“大表哥,差不多得了,大家都想好好采茶挣工钱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这就是在好好采茶啊,我也想挣工钱,哪里不对了?!”孙大海梗着脖子。

“对不对的您都这把岁数了,还闹不明白吗?这不按主家要求干活就是不对!”林百庆直接发怼。

三个人争执了起来,林氏兄弟后来没了耐性,直接把孙大海架走了。

向云松走到卫宁儿身边,对着茶园今天在场的所有茶工喊了句,“绣庄和茶庄,事无大小,都由宁儿说了算。不想听她安排的尽可以提出来,咱们两不耽误。想听她安排的,就扎扎实实按她说的来,保证不会吃亏!”

这话不客气,但大家都听进去了,之后果然按着要求来。向云松让卫宁儿挨个检查过去,女人们采的茶大都不错,男人们就一言难尽多了,芽头扯得稀碎,或者采得太老的都有。

卫宁儿从他们挂在身侧的茶筐里捞出茶叶来仔细查看,最后还是让孙家四个儿子、陆金生等几个村里绣娘的男人,还有林氏兄弟也一并回去了。真正能符合要求的只有跟花未眠把采茶当成了风雅之事精雕细琢的振寰,和一贯认真细致的林有木。

最后向云松干脆吩咐,让金木银铜四人回去做制茶前的准备工作,这样一来,采茶工除了振寰就全部是茶姑了。

到辰时,卫宁儿宣布收工,理由是太阳升高,再采下去,茶芽的品质要下降了。

从头到尾,总共采茶也就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就挣三十文,大家都很高兴。唯独卫宁儿心累不已,自己没采几片茶,净顾着来回检查和各种扯皮了。

回去的路上忍不住跟向云松吐露,“怪不得你昨晚问我是不是要让所有人都去采茶,原来你早知道会这样。”不禁懊悔。当初也是因为跟杨氏怼了很久,后面不想太得罪人,才顺水推舟了。

向云松一笑,“你要是想着把自己当作普通茶姑好好采茶,肯定是失算。你看从前咱家的管家行福叔,不也一天到晚忙碌着管人管事么。”

“难道从今往后都要这样一个个盯着,再一个个扯皮过去?”卫宁儿顿感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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