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真相》多项数据都创N+平台新高，作为今年秋季首播的第一款现象级综艺，在多方经纪公司的协调下，节目组安排了大约一个月的修整期，以便各位嘉宾能对接各自的商务商业活动。当成溪返回熟悉的都市，没有了镜头的跟随，她和康肖肖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她忙于股权转让等事宜，但迟迟没有约见谷律师讨论离婚协议书的细节。

虽然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她是铁了心想要尽快离婚的。因为机场发生的一些小事，让那个茶山的占卜变得愈发可信。康肖肖又一次消失在机场的卫生间里，而她则木楞地站在那里盯着对方，盯着眼前的女人站在马桶边呕吐。她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从上一次撞见康肖肖从魏植房间里出来，到现在的时间。她回想起搜索引擎上的标准答案：孕吐一般在怀孕6周左右开始出现，持续到12周左右消失，但每个孕妇出现的时间不同。所以？6周好像差不多？

成溪摇摇头，快步走过去，将空着的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你还好吗？”她的目光扫过医生的脸，扫过脸颊上的一抹红晕，最后落在对方的小腹上，祈祷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感觉的稳定一百万倍。但医生立即摇摇头，眼睛闭上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

她期望康肖肖能立刻扔下炸弹，就一句“我怀孕了”有这么难以启齿？

“我猜，因为习惯了旅行慢生活，我的胃对城市水土不服了。”康肖肖挂着歉意的微笑回答道。

此刻的避而不谈，是因为康肖肖想留下这个孩子？成溪不太确定自己的感受，好吧……她知道自己的感受，是一种夹杂着恶心、妒忌、愤怒甚至爱怜的复杂情绪，“不管是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肖肖，你知道的。”她伸出手打破沉默，将手掌放在医生的肩胛骨之间，不太知道如何处理这个微妙的话题。

“关于什么？”她立刻从康肖肖的回答中，察觉到了防御性。也对，她们从不谈论这件事，从不谈论彼此的性伴侣，或许她应该给医生一些时间和空间，等对方来找她。到那时，她可以假装这是闻所未闻的消息，或者只是告诉康肖肖，自己一直都知道，她无意中发现了，只是一直等待对方迈出第一步。

看样子，离婚好像势在必行了。魏植一定会和康肖肖奉子成婚的吧，她几乎想象不出这男人拒绝的理由。如果自己是他，会希望能够陪伴康肖肖度过孕吐、例行检查和情绪波动的过程，会在凌晨 3 点当女人想吃稀奇古怪的食物时满大街寻找，会在宫缩时握住对方的手，看着对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时又哭又笑……可惜，她不是康肖肖的男友以及未来孩子的血亲。

明天，是回城之后第一次见到康肖肖，作为上半季的收官活动，N+平台安排了一场粉丝见面会，以及嘉宾访谈的现场直播，为此她大半夜都在翻来覆去。自从因为看到自己的大名，无意间点进一个CP视频，平台每次推送的内容都变成“肖溪CP”的剪辑，她仿佛被包裹在由自己一手造成的信息茧房里。她不明白观众为什么乐此不疲，虽然她对康肖肖的确有身体上的吸引，甚至是心动的浪漫幻想，但这并不能改变最重要的事实，她不想和任何人建立恋爱关系，她以前走过这条路，可那成为她一生中最灾难性的错误。

几个小时后，她坐上节目的保姆车，启程去往康肖肖的小公寓接人，前排的PD似乎有满腹疑问，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对方总是借助后视镜偷瞄她。她觉得，如果时机合适，PD肯定会说出心底的十万个为什么。当她敲开康肖肖公寓的门，医生双眼下面的黑暗，比平时苍白一些皮肤，以及扎成凌乱的发髻的头发，似乎在告诉她对方或许也没怎么睡。她本不想踏足其间的，但为了不给PD任何采访的机会，她逃进了公寓的洗手间。

这里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多了很多康肖肖不常用的彩妆，成溪猜测这大概是属于任蕊的，她有时候不理解，康医生这样的正统学霸为何会和任蕊那样的随性女人成为朋友。她一遍又一遍冲洗着双手，而后开始寻找自己留下的护手霜，这时垃圾桶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眼球。它躺在揉成一团的厕纸下面，成溪并没有想太多，直到她鬼使神差地用一个棉签移动了卫生纸，盒子的正面露了出来。心脏突然卡在喉咙的某个地方，成溪强迫自己把它从垃圾里拔出来。这不是…？它确实是！她甚至开始希望发现的是别的什么，一个避孕套或者一个振动棒都好。任何东西，她真的不挑剔。

突然间，她感觉自己就像目睹了一场可怕的车祸，她控制不住脸上震惊的表情，一种沉重的感觉压在胸口，即使移开视线也不会减轻这种真实感。成溪发现自己站在康肖肖的卫生间里，手里摇摇晃晃地拿着捡来的垃圾，那只是一个验孕棒的包装盒，里面没有用过的商品，她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但没有异性恋女人会随随便便购买验孕棒的，对吧？而且，康肖肖之前也的确在机场忍不住地干呕。

她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然后终于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脑中里充斥着无声的尖叫和不间断的嗡嗡声，最终将盒子塞回垃圾桶，非常小心地把它放回原样，并自动返回进入客厅。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几乎痛苦地撞击着她的胸骨。她将一只手掌移到胸前，希望它能放慢速度，以达到正常的心率，但它似乎不太愿意接受这个计划。她不是在窥探，但脑海里回想起茶山的那次占卜，她是不是该当面质问康肖肖：

“我看到了验孕棒的包装盒，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

但成溪什么都没问，她想现在只喝一杯。去往活动目的地路上，除了几次内心的焦虑发作和偶尔挥之不去的凝视之外，她设法保持了表面上的正常状态。女人怀孕身材是会有变化的吧？然而，身侧的女人，四肢匀称、妆容迷人，甚至没有穿任何不寻常的衣服，也没有盛装打扮，皮夹克里面的深色水洗紧身牛仔裤和紧身白色 T 恤完美地包裹着身体，头发被弄成微卷，别在一侧耳后，脖颈上的项链仍然用她们的结婚戒指当吊坠，她不得不忍住用手抚摸锁骨附近裸露的皮肤的冲动。

粉丝见面会现场挤满了人，时不时还有接连响起的相机的闪光，成溪强忍着遮住脸的冲动，当人们关注她多过于她背后的企业或商品，这种关注让她感到不自在。幸好，节目组的其他几位嘉宾陆续当场，为她们分担了不少吸引力。

“打扰一下？”离两人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女孩，在初冬的阳光下，她穿着深色毛衣，看上去非常紧张。当她们看向女孩时，女孩脸色涨得通红。

“我很抱歉——我可以和你合影吗？我真是你们的超级粉丝。”

康肖肖犹豫地点了点头，成溪立即退出几步之遥，以便让医生的粉丝拍照。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拍？”成溪提议，但女孩皱着眉头，看上去很困惑。

“哦，不——我是说，和你们两个一起？”成溪眨了眨眼，女孩看上去很认真，随即举起手腕秀了下腕上的彩虹手链。

“你想让我，也出现在照片里？”成溪问道，女孩热情地点点头。

“是的！你们是我节目里最喜欢的配对，而且，给了我做自己的信心。”女孩脸更红了，把毛衣的袖口拽到掌心。“能看到和自己一样的人，出现在荧幕上真是太酷了，因为这在从前基本不会发生。”

成溪一脸震惊，节目的影响力超出了她的预估，她无意成为一群人的代言人，也无意成为青少年的榜样……如果不幸有一天大家知道了真相，她必定会遭到流量的反噬。但康肖肖走了过来，捏着她的胳膊拉到了女孩身边，在前两张照片中，成溪看起来和她感觉的一样僵硬和尴尬，但在第三张照片中，医生用肘轻轻碰触了她的痒痒肉，这张照片在笑声中被抓拍下来，两人的眼睛盯着对方。

因为康肖肖拿了一杯啤酒，在接下来的见面会中，成溪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身上，尽管她努力保持参与，时不时和粉丝互动，尽量缓解身体的僵硬，以免在康医生按照粉丝要求侵入她的社交空间合照时发现这一点。十五分钟后，当在照片上签名的康肖肖朝着啤酒伸手时，成溪脸色发白，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她抢先一步把啤酒拿了过来，放到自己的嘴唇上，咕咚咕咚一口就让酒杯见底。

康肖肖皱起眉头看着她，惊讶地眨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你怎么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自己身为医生，难道不知道怀孕期间不可以喝酒吗？“我想尝试一下，”她粗声粗气地说。这是首先蹦入脑海的，但理由站不住脚，她知道这一点。

“你向来不喜欢喝啤酒。”医生气呼呼地沉思道，其中有一丝怀疑。“而且，如果你想确认自己仍讨厌啤酒的味道，你可以直接问，我很乐意分享。”

活动继续进行着，啤酒被工作人员再次加满放回桌子上，每次只要医生的手一动，她的神经紧张就会加剧，这很荒谬，她知道看起来就是这样，自己捏着笔和话筒的指关节或许正在发白。

又过了几分钟，康肖肖举起玻璃杯，戏谑地朝她的方向看去。“你想再试一次？”对方根本没有等待回应，因为那是个玩笑，然后啤酒杯被带到了嘴边。成溪做了她唯一能想到的事情，她，愚蠢地，噢，太愚蠢了，再次从医生手中夺走了它。一些液体从边缘溢出，溅到了她的工装裤上，她一动手就知道这是错误的，但为时已晚。

“成溪？”康肖肖的眼睛立即落到她被淋湿的地方。“我只是在开玩笑。”

“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酒精滴到她的手指上，这让成溪很不舒服。康肖肖用那双眼睛看着她，有些生气的样子。“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但她再次强调。

医生笑了，导致她现在无法对女人的情绪进行分类，“这只是一杯酒，我不会因为一杯啤酒而喝醉。”当看到她偷偷摸摸的手里还抓着半空的玻璃杯时，康肖肖指了指它，“把被子给我。”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咽了一口口水拒绝道，“不。”

康肖肖伸出手，最后一次尝试夺回自己的啤酒，但成溪立即行动起来，喝掉了剩下的部分，然后把空杯子递给了对方。她皱起眉头，因为啤酒的确不是她的菜。当酒精滑入错误的管道时，她不住地粗声咳嗽着，为了避免狼狈的样子被拍下来，她起身朝着活动现场的幕后走去。

“你到底在做什么？”她听见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然后是女人愤怒的质问。

“我在做什么？康肖肖，你他妈的又在做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像被怒火烧过一样地嘶哑，才脱口而出，她立刻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

“我只想拿出商业精神，参加这个粉丝见面会。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林溪？”康肖肖艰难地回答道。

成溪很沮丧，眼中透出一丝恼怒，好吧，所以她只是抢了这女人的酒，把它洒到自己的工装裤上，稍后她会为此道歉，但她也只是想保护，保护眼前女人和孩子的安全而已。身为医生，这女人为什么对这么严重的事情如此鲁莽，有一瞬间她产生了怀疑，是自己一直过度解读了吗？但她不可能把这一切都搞错了，太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对吧？

“好吧，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我们稍后再谈，但我现在要去和粉丝再喝一杯。”康肖肖推了推她的肩膀，试图走回会场，但她一动不动，医生愈发用力，说出口的话也毫不温柔，“成溪，你挡着我的路了！”

“我知道！”她脱口而出，语气如此之快，一口气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像是一个很长的词，而不是一个句子。成溪不确定还能做什么，于是在医生走得太远之前，她抓住了她的手臂。一切都一下子涌了上来，过去的每一种情绪、每一丝焦虑，以及为让康肖肖远离伤害而度过的每一个恐惧时刻，成溪内心的某些东西崩溃了，“我知道你怀孕的事！其实早在真人秀综艺开拍前，我就和谷律师商谈过离婚的细节了……”

康肖肖不知道成溪是如何断定她怀孕的？是因为综艺的占卜？因为机场的呕吐？或者更早的时候，撞见她从魏植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大脑似乎努力还原着谜团的真实模样。她想要申辩，说自己近两年唯一发生过的亲密行为，是和你成溪，如果一个女人能让一个女人受孕的话，我或许会理解你莫名其妙的怀疑。但情感告诉她，已经没有必要了，成溪想和她离婚，早在，不知多久之前。

她该觉得光荣吗？为了股权之争不惜任何代价的成总，竟然为了还她自由不惜提前解约。可康肖肖一点都不觉得光荣，她不想在成溪面前掉眼泪，如果早就想分开，那为什么要在茶山那夜越界？她自以为她康肖肖于成溪而言是特别的，但如今看来，自己和那些成溪带到酒店里翻云覆雨，第二天醒来甚至记不起名字的女人也没什么大的不同？她眉毛低垂，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嘲的悲怆味道，“那成总就定个签字的日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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