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宁聿陷入彻底的忙碌。

平日除了工作与加班，他还要按照某只鬼的指示，四处奔波实现他的遗愿。

工作日没空，就趁午休时间去市中心小巷里的酒坊买桂花酒，晚上回家边干杯边听对方诉说爱意。

喝得他第二天宿醉迟到。

周末难得休息，还要去更耗费时间与精力的项目。摩天轮，山顶日出，儿童海底大世界。

风的末梢。山涯之巅。

湛蓝海水与鱼群环绕的玻璃弧穹之下。

恶鬼每次都要站到他面前，轻笑着不厌其烦重复那句话：“宁聿，我喜欢你，你听见了吗？”

即使每一次都得不到回应。

城市地铁穿行在黑暗隧道里，玻璃上映出青年沉静的容颜。宁聿低头查看路线，带着无线耳机假装打电话：“只要曾经出现过海豚的地方就行了，对吗？最近年底太忙了，我需要休息。”

旁边的鬼影笑着颔首：“只要你陪我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宁聿抬眸：“那回家？”

凌序厚脸皮补充：“如果是海豚会出现的地方就更好了，我想看。”

宁聿可惜地收回目光。

40分钟的高铁，加上40分钟的地铁，足以让他们抵达另一座城市的海岸线。

此刻，地铁穿出隧道，湛蓝的天空与海洋映亮车厢，浓绿的长青树大片大片抹染在大陆。

宁聿昂首注视窗外景象，目露惊艳。

耳边的声音问：“漂亮吗？”

宁聿点点脑袋。

凌序偏头注视青年专注的模样，凑到他耳边说：“没有你漂亮。”

对于这种话，如今的宁聿已经免疫，就算连续听上五分钟也脸不红心不跳。

主要是这位恶鬼先生每天都要这么突然来上几句，其种类之丰富甚至可以编写一本油腻教学语录，想不习惯都难。

以前真想不到凌序是这样的人。

这时地铁内响起播报：“苏辛渔村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从车门左侧下车……”

宁聿立即揣起手机下车，走向出口。

今天的目的地是一个叫苏伢湾的地方，曾经因出现大群海豚戏水而闻名，一度成为热门旅游景点。多年过去没人再见过海豚，如今已然没落。

在地图和附近村民的指引下，宁聿找到了苏伢湾。

这里地形险要，海湾三面环崖，海浪撞击在峭壁上，溅起自由的浪花。周围的地标与护栏已经破旧，断了个通往悬崖边缘的口。

“坐到崖边。”凌序要求。

宁聿犹豫了一下，侧身过去，在崖边坐下，几百米的高空与激荡的浪花令他惊心动魄。

他努力往后蹭了蹭，迎着冰冷的海风眯眼问：“你许愿吧。”

鬼影坐在他身旁，双手虔诚地合十，却没有立即许愿，而是转头看向他：“你不和我一起吗？”

宁聿摇头：“我没有愿望。”

凌序望着他，眨眨眼睛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许愿让我快点消失。”

宁聿微顿，像是被点醒了一样，认真地点点脑袋：“你说得对。”

“你这样说，我会伤心到哭泣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凌序的语气却并不那么低落。他收起虔诚合十的手掌，撑着斑驳的石面，反而把脸凑近到青年眼前：“看来，你的生活很无趣，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找不到。”

宁聿抬眸望着他，不置可否。

恶鬼垂眸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浅唇，喉间忽然发出一声低笑：“今天，我也帮你实现一个人生愿望吧。”

说着，不待对方反应，他便抓住宁聿的胳膊向后一扯，巨大的力道带着惊恐的青年坠向崖底。

乌发被海风吹散在空中，洁白的身影划过百米青石，垂直落入海浪敞开的怀抱，溅起巨大的水花。

此时此刻。

海面空灵的啾啾声响起。

海湾入口跃起大片的浅灰白色海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