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清澄挽着令止的臂弯走进令氏集团年会现场时，全场有短暂的安静。

这是第一次，8年来第一次，令氏集团的大老板，青年才俊令止，带了女伴出席。这位女伴还是位货真价实的美女，美得清丽典雅，美得温婉动人。

全场只有樊鸿铭老先生并不意外，喜眉笑眼地在心里偷偷取笑令止这小子装来躲去还是被美人降服。

全场还有令高妟意外又略尴尬，怪不得这个美女胆敢不通过自己的微信好友申请，也不知道她跟令止在背后怎么取笑他呢。这么一想有点暗暗恼怒和不爽。

全场在短暂的静默后，令止的亲信们率先领头起哄。

这些人年轻，是令止回归令氏后亲自培养的团队，日常跟令止最近也最亲，自然也最没顾忌。

他们深知令止不是那种海王性格的人。他因为样貌出众，往日其实不少美女试图近身，不管是否知道他的身份。但他从来都是坚决回绝，在这一方面活得跟苦行僧似的，并不喜欢在男女关系上不清不楚。

这会子见老板终于肯结束和尚生活，还把女朋友大方带到年会上，可见感情稳定且笃定，自然不能放过取笑自家老板同时跟未来老板娘套近乎的机会。

于是一个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起哄。

令止也不恼也不躲，护着江清澄的同时见招拆招，跟一群下属杠得有来有回。其他集团员工看老板和嫡系们玩得开聊得嗨，知道今天老板心情大好，也不客气了，纷纷凑上去跟着一起闹。整个年会活动还没开始，竟然因为令止带了女伴这么一件小事而提前掀起了小高潮。

“老板，今年您不私人再加个大奖可就说不过去了。”员工甲说。

“可不是嘛，令总，这未来令夫人都到场了，您不得表现表现？”员工乙附和。

“就是，咱们令总好不容易有人要了，冲着这，也得给每个奖项再加码才行。”员工丙跟着呱唧呱唧。

......

每个公司年会最让人期待的就是年终抽奖大礼包。忙碌一年了，年会上让老板出出血犒劳一下员工们，也不枉大家一年到头的辛勤付出。在最初的起哄后，所有人有志一同地全动心思到让令止多增加奖项价值额度去了。

江清澄一开始被“嫂子”“弟妹”“侄媳”“令夫人”等称呼搞得窘迫难堪，这才交往没多久就被令氏员工们一个个替他俩把戏码都演到不知道哪里去，实在是让她招架不住。后来看明白所有人都没恶意，只是凑趣兼取笑令止过往过于单调的单身生活，也就放松下来，笑着站在一旁看令止跟他们故意讨价还价奖品的金额和价值了。

要知道，令止可是一个在被囚禁的绝望处境中都能跟悍匪议价的商人，员工们哪是他的对手啊。江清澄实在不看好令氏集团员工们。

果不其然，很快大伙儿就败下阵来。

终于在逗得一群员工吱哇乱叫大喊老板抠门后，令止才改口直接宣布：“今晚所有奖项全部翻倍，最后再增加一个vvvip特别现金大奖。所有增加的费用我私人出了，行政部负责节后跟我结算！”

“喔喔喔，咱就说令总不是小气的人嘛！老板英明，谢谢老板娘！”全场掌声雷动，齐声欢呼，这才放了令止和江清澄到主桌落座。

经过这么一闹，今年的年会气氛早早就被烘托起来。

一男一女两位司仪都不用花太多功夫，这晚每一个环节的主题介绍和节目表演都得到了现场最热烈的响应，每个人都兴奋非常。

主桌都是令氏集团的老人们和重量级嘉宾，其中多是令止的长辈，皆是像樊鸿铭这些当年跟着他父亲令修平打天下的老人，或令氏家族族长。

这些老人家看着江清澄，越看越满意。他们都知道令止十几年来走得过于艰辛，这女孩子看着就像是在幸福家庭里成长起来的那种温室花朵，乖巧礼貌，沉静优雅。当下也少不得对江清澄多有赞许和照顾。

与江清澄得到所有人善意的对待不同，这晚令止可就没那么容易被放过了。

集团上上下下各级员工，知道今天机会难得，老板心情愉悦，岂会放过他？

每个人轮番上来敬酒，令止也知道很多员工难得敢鼓起勇气来跟他靠近，并不想却了人家的面子。于是也就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倒头就喝。

这种喝法，饶是酒量惊人，渐渐也有了醉意。

江清澄毕竟只是女朋友，这也不是婚宴，是他公司的年会晚宴。于情于理，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喝，并没有办法帮他抵挡太多。

几轮下来，令止渐渐支撑不住了。

此时台上抽奖已经到了倒数三个大奖，越到最后奖项越大。到这个时候，大家也不闹了，屏神静气翘首以待，祈祷开奖开到自己。

趁着大家伙儿注意力转移到台上抽奖的时候，江清澄扶着令止到高楼层的行政套房休息。

在盥洗室，令止还是忍不住吐了一轮。

这段时间加班加点的，昨天忙到凌晨，今天早上开完会又开车往返几个小时去接江清澄，到了晚宴会场还没来得及吃点东西就一杯杯红酒下肚，实在是遭了老罪了。

江清澄心疼他，在房间里跑进跑出的，忙着给他倒水漱口，又去一旁的毛巾加热柜里拿出热毛巾，准备过来给他擦脸热敷。

令止吐完漱了漱口，踉踉跄跄地从盥洗室走出来，往沙发上一瘫，浑身无力。感觉到脖子被领带勒得难受，却半天拉扯不开。

江清澄见状，赶紧过来帮他把领带松开，再把手里的热毛巾展开叠好，盖住他的眼睛，用热敷帮他放松一下干涩的眼周。然后才起身回盥洗室，用刚从冰箱里拿的冰水浸润另一条毛巾，再拿出来为他冰敷脖子，帮他减少醉酒后的燥热。

看他醉成这样，忙忙碌碌的她也忍不住责怪道：“真是的，怎么能喝这么多。”

令止晕乎乎地，但脑子勉强还能正常运转：“今天高兴。”

“再高兴，喝酒也要适度啊。”江清澄无奈。

“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令止喃喃回道，“真的......真的高兴！”边说边伸着手找江清澄，直到摸到江清澄的脸，才一边轻轻摩挲一边继续说道，“他们高兴.....我也，我更......高兴！”

这是醉得都语无伦次了，看他嘟嘟囔囔，半醉半醒，江清澄无法，只好打电话叫酒店服务员送一条毛毯过来。她自己则再去冰柜里取出苏打水，倒在杯子里，放在一旁预备着他待会口渴要喝。

服务员很快把毛毯送来，帮着江清澄把令止移动姿势，让他在沙发上躺平，再给他把毯子盖好，防止着凉。

这时令止的助理寻了过来，在门口就说：“江小姐，我来请令总去抽奖。”边说边走进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令止已经在客厅沙发上睡了过去，干脆改口说：“要不您去代替一下？”

“这怎么可以？我也不是你们集团员工。”江清澄不敢答应。

“没事。每年的年度大奖都是令总亲自抽的，集团内其他人不好代替他。”助理解释道。

“那我更不可以啊。”江清澄摇头摆手。

“今天大家高兴，令总不能亲自抽奖，总归遗憾。您代替他抽奖，大家还能再拱拱气氛，热闹一下，您也算帮我们让活动更圆满了。”行政人员对年会负责，效果越好，工作越有成效。作为令止的助理，此时提这个请求，纯粹是从活动筹备方的角度在想。

江清澄自己也是打工的，知道每年年会，行政部的同事前后筹备有多不容易，对于效果又有多在意，自然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回头看了看令止，此时他在沙发上睡得很沉。助理看出江清澄的担心，又赶紧劝道：“看令总这样，一时半会醒不来。您就帮忙去抽个奖，很快就回来，耽误不了太久的。这楼层一般人也进不来，您放心。”

“好吧，那我们快去快回。”江清澄点点头，拉上门跟着助理赶紧过去会场。

大会现场，所有人看到江清澄上台代替令止抽奖，立刻明白了老板今晚肯定醉倒了。

这场景简直破天荒头一遭，每个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的成就感。要知道，令止这个老板，虽然年轻，可向来是以理智冷静著称的。今年能“与民同乐”到这个地步，足见他有多开心了，竟然允许自己放纵至此。

当下也没谁有愧意，反而更用力起哄，给足了代替令止上台的江清澄面子。

令止在短暂的昏睡过后，悠悠醒转。感觉到有一只手指正轻轻地在他脸上游走，像是在勾勒他的轮廓。

眼睛上还盖着毛巾，令止被摸得发痒，忍不住说：“清澄，别闹！”

对方充耳不闻，反而张开手掌抚摸他的脸颊。那动作，轻柔又眷恋，掌心的温度比他醉酒后正发烫的脸颊低很多，好像人工在帮他降温一样，这又让他感到舒适。于是伸手覆在那冰凉的手掌上，满足地叫唤她：“清澄......”

对方停下了抚摸他的动作。

令止有点奇怪江清澄为什么不回答，也不回握，困惑道：“清澄？”

“她有什么好？”仿佛从地狱发出的，埋在记忆最深处的一个噩梦般的声音，咬牙切齿地用英文说道：“不过是我的替代品。”

一瞬间，酒意退去，令止猛地把盖在眼睛上的毛巾扯开，睁开眼睛。

眼前是那张久寻不得、又恨之入骨的脸：“石红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