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坐。”

盛煜在走廊听到周怡然的问题，三两步走进教室，拉着容唯就往自己座位走。

容唯体重很轻，基本没有抵抗能力，谁拽他他都会像气球一样往对方身边飘过去，但方知则不让他离开。

方知则攥住他另一只手：“跟我。”

“嘶——”

教室里响起很明显的吸气声。

学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对今天学校疯传的特大事件总算有了真实感。

传言非虚，方知则和盛煜确实是情敌。

容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第一个难题竟然会是座位问题。

但没关系，只要他动脑筋，这种问题根本难不倒他。

他挣脱开两个人的手，走到周怡然面前，满脸真诚地说：“周老师，我刚来学校，每个座位都想试试，选不出来，能抽签决定吗？”

学生们：“……”

草。

好一个端水大师。

周怡然笑：“当然可以。”

周怡然写了三张小纸条，抽到哪个，就和谁当同桌。

容唯抽了一张，展开，纸条上赫然是两个潦草的小字：陆重。

这倒是很巧。

容唯对于坐哪里都没意见，但和陆重同桌的话，就更容易和他接触了。

三个男主，他只和陆重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关系，他得把这一块补上。

周怡然看向最后一排：“陆重同学，你愿意和新同学当同桌吗？”

学生们齐刷刷转过头，容唯也偏头看了过去。

陆重不其然和他视线相撞。

新同学的目光轻柔得像一阵穿过花丛的微风，没有任何攻击性，却在这一瞬间让他有种被灼伤的错觉。

他短促地垂下眼：“可以。”

座位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容唯走到陆重旁边的位置坐下，笑眯眯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陆重没看他，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嗯。”

陆重是这本小说里家境最惨的主角。

他父亲早死，母亲重病不起，他不得不提早背负上养家的重任，一边学习，一边想方设法赚钱。

这样的他，在繁礼这所云集富豪后代的学校里非常格格不入。

以赵嘉明为首的不学无术坏学生经常霸凌他，他的性格也被磨得越发孤僻冷戾。

所以他这么冷淡，容唯完全不在意，继续问：“我能和你看一本书吗？”

其他同学都在读书，怕他听不到，容唯在说话时往他身旁挪了挪。距离一拉近，许多东西也跟着浮出水面。陆重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气，清苦悠远的药味下，藏着一种好似沾着露珠的花的气息。

新同学很瘦弱，就像是一只柔弱无骨的奶猫，似乎大点声说话都能伤到他。陆重脊背肌肉紧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直接把书推到了容唯面前：“你自己看，我写作业。”

“谢谢。”容唯接过书，翻开认真看了起来。

早读读的是英语，书上还有陆重写的笔记和标注，字迹工整遒劲。容唯昏迷几年，好在英语底子还在，靠着备注连蒙带猜大概也能看出一篇课文讲的是什么。

但他得假装不知道。

他要想个办法和陆重拉近关系，对于学生而言，没有比问学习更好的方式。

容唯记下陌生的单词，在陆重做完一面试卷翻页的时候，勇敢地发出提问：“我有几个词不会，你能教一下我吗？”

陆重眼皮微抬：“哪个？”

容唯把书往他眼前推了推，点了点几个单词：“这几个词读什么，是什么意思？”

陆重目光掠过他透着粉的细瘦指尖，下一秒才落在单词上，一一解答。

容唯记住了读法，又说了一遍谢谢，坐回去继续看书。

陆重要打工，要带妈妈去医院治疗，有时候运气不好，还要再打架；所以他经常在早读课补作业。

容唯不会一直打扰他，问了一遍就不再问。

繁礼没有早读课必须大声的规定，同学们念书也念得自由散漫，在东倒西歪的读书声里，新同学的声音低低柔柔，仿佛睡前降落的沙沙春雨，清晰地掉进陆重的耳膜。

陆重突然觉得耳朵有点痒，像是被猫尾巴扫了一下。

早读课下课，周怡然走过来，语气温和地问：“身体怎么样了，还累不累，能去一趟办公室吗？不远，就在这层楼里。”

容唯点点头：“可以的。”

“好，那你和我一起去，”周怡然又看向陆重，“陆重，你作业写完了吗？”

陆重应了一声。

“行，你也和我去一趟吧，帮你的新同桌搬个书。”

陆重太孤僻了，周怡然希望他能和同桌处得好一点。

“周老师，我也去。”盛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行啊，”周怡然拍了拍手，“正好，你去教辅资料室跑一趟，帮容唯拿初三和高一的课本。”

盛煜：“……”

他想去的不是这里……

盛煜不满地看向陆重，陆重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眼神里有种没怎么掩藏的警惕，于是不动声色回视一眼。

容唯坐在位置上，看不到上层的交锋，攥住盛煜的衣摆摇了摇：“辛苦你啦。”

盛煜眼里的警惕消失一空：“没关系。”

繁礼的教学楼结构复杂，像个曲折了好几道的S，教师办公室和年级同一层，教辅资料室则在一楼。

出了教室门，四个人分道扬镳。

周怡然找容唯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给他测量身体尺寸。

繁礼学费高昂，校服也是彰显价格的一部分，所有校服都是和品牌合作定制，需要精准的尺码。

考虑到学生们对身高三围都挺敏感，还是去办公室量更合适。

刚到办公室，一位女老师就急匆匆走过来：“周老师，你总算来了，主任刚刚还在找你呢。”

周怡然只好把这个任务交给陆重：“你帮容唯同学量一下，记得手腕的尺寸也要量。”

她跟着女老师一起离开，办公室只剩下容唯和陆重两个人。

容唯眨眨眼睛，只觉得他的身高不是一串能展示给别人看的数字。

“我自己来吧？”

陆重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嗯。”

测量工具有两种，一种软尺，一种铁质卷尺。容唯用软尺量了腰围手围和肩宽，然后拿起卷尺量身高。

卷尺崭新，边缘锋利。容唯抽出卷尺的时候不小心被划到，忍不住出声：“嘶。”

陆重下意识转过头，瞥见他指腹浮现出的一条细细血痕，顿了顿，三两步走到书架前，拿下药箱，从里面翻出消毒棉签和创可贴。

“给你。”

“谢谢。”

容唯接过来，处理好伤口，贴上创可贴。

最终的测量身高环节还是让陆重帮了忙。

陆重拉开卷尺，把卷尺前的小铁片放在容唯脚尖：“踩着。”

语气没什么变化，但他捏住了卷尺中间部分，固定住卷尺不让它乱弯，还把卷尺和容唯隔开了一些距离。

很微小的细节。

容唯抿了抿唇角，踩住铁片。

陆重微微低头，再次闻到了他身上的花香。

“我是不是太矮了？”

“没有。”陆重转过身，收起卷尺，沉默了几秒之后又说，“会长的。”

很勉强的、但又出乎意料的安慰。

如果没有那些霸凌他的反派，他不会是现在这样，他应该也会有很多朋友。

“谢谢，”容唯看着他，笑起来，很认真地说，“借你吉言。”

·

一班这一节楼的走廊，除了一班外面门可罗雀，别的地方都乱糟糟的，挤了不少闻风而来的围观群众。

甚至还有不少一班的学生。

方知则在教室里，他们不敢在他附近吵吵，但又憋了一肚子疑问和好奇急需分享。

“你们敢信煜哥方哥都抢着和他当同桌，甚至还没抢到。”

“细说！”

一班学生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况：“煜哥和方哥当时的脸色真是……跟被抢了老婆一样难看，我都以为他们会吵起来，结果居然没有！”

“我草！”外班学生大受震撼，“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啊！”

“为什么你们一班学生也不知道啊！你们都和他是同学了，都不会去问问他吗？”

“这他妈的谁敢。”

一班学生这个早读课就没静下心过，抓心挠肝想知道新同学和两个霸王是什么关系，然而他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头，就对上了方知则和盛煜的视线，又被吓得立刻转回去。

新同学让人好奇，但守在他身后的两个霸王更让人害怕。

正吵闹着，一班靠近走廊的窗户被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推开。

吵闹声消失一瞬，在方知则那张脸露出来之后，走廊里的学生们像受惊的螃蟹，四散奔逃。

容唯回来时，学生们已经散完了。

看到方知则站在走廊，他放轻脚步，悄悄走到他身后，还没开口，方知则就像是有所预料似的，先一步转过了身。

“唯唯。”

“你怎么出来了？”容唯镇定自若地问。

“透气。”

方知则说着，看到他手上多出来的创可贴，想也不想地拿起他的手：“手怎么了？”

“不小心划到了。”

方知则漆黑的瞳孔很轻微地转了一下，扫了陆重一眼。

和盛煜直白的警觉相比，方知则这一眼更深，像是才注意到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动声色的审度和猜疑。

——就好像在问他，为什么他没有照顾好容唯。

理所当然的傲慢。

陆重捏紧手指，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一言不发地抱着书进了教室。

“唯唯，”方知则淡淡说，“下次不要自己碰锋利的东西了。”

·

在方知则的魔王光环下，容唯度过了很安静的两节课。

第二节课后是大课间，有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同学们都出去玩了，容唯想熟悉环境，也和盛煜一起出门。

繁礼中学占地面积宽广，图书馆体育馆实验室，奶茶店西餐厅一应俱全。不过碍于身体原因，容唯并不能走很远，走到操场就停了下来。

“我去给你买杯奶茶。”

盛煜左右看了看，直接把容唯抱到了室外乒乓球桌上，又把正在球场上撒欢的李耀文叫过来：“帮我看着点，别让人过来打扰。”

这简直是绝佳的八卦机会！

“没问题！”李耀文强忍着兴奋说，“煜哥你就放心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s……新同学的。”

他磕绊了一下，差点顺溜嘴说出一个“嫂子”。

这种玩笑熟人开开可以，但以他和新同学的关系，他这么说了，只会被盛煜按在地上暴揍。

李耀文这幅鬼样子，让盛煜十分不放心：“唯唯，要不然我还是背着你一起去吧？”

“……”容唯无奈地说，“你去吧，我真的没关系。”

都上学了，面对同学的目光是必然的。

更何况，繁礼的学生很少，只有两三百人，突然来个新同学，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容唯不在意被打量，只要是无害的视线，他都能忽略。

盛煜一走，注意到这边动静的男生们就围了过来。

李耀文尽心尽责地赶走他们，然后再回来：“你好啊！这么快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没想到你居然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太巧了！”

容唯点点头：“记得。”

“我叫李耀文。”李耀文眉飞色舞地说，“你今天真的是和煜哥一起来的吗？你和煜哥的关系是不是特别好？”

李耀文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被赶到一旁的男生立刻竖起了耳朵。

“是的。”容唯不急不慢地说，“我和盛煜和方知则关系都特别好。”

“为什么啊？”

“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哦——原来如此！”

男生们恍然大悟地放下耳朵。

如果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那一切都不奇怪了！

毕竟这年头，友情比爱情还真。

男生们满足好奇心又回去打篮球了，室外乒乓区里只剩下几个懒洋洋趴在球桌上晒太阳的学生，和一些来来往往抱着实验道具的学生。

乒乓区后面是实验楼，经常有学生在休息时间过来倒腾实验。

李耀文看到陆重和老师一起走过来，隐晦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头，摸了摸下巴说：“你和煜哥关系这么好，四舍五入，那我们也是朋友了。”

“咳咳，从现在起，我就是你在学校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李耀文和陆重不对付，所以故意加重了“第一个”几个字眼，就是想让他听到。

让他感到羞耻！让他自惭形秽！

陆重很轻地瞥了一眼那个坐着的身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容唯弯起眼睛。

他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眼睛像一弯湖泊，早晨的阳光洒在里面，有种浮光跃金的质感。李耀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不要，”容唯慢吞吞，声音清晰而温柔，“我要先和同桌做朋友。”

李耀文：“……”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小陆小盛每次用眼神打架唯宝都没看到，因为海拔不够（你

把小猫带回家，发现小猫身上有点脏脏，你选择：

1：小奶猫不明白你想做什么，被吓到躲进床底喵喵叫，你一个星期没摸到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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