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主任刚进门就问：“那样小兔崽子怎么样？会耽误体考吗？”
等眼睛在医务室里聚焦后，他这才发现里面又多了几个人。
方校医答：“这个快上完了，伤很快就能好，不会耽误。”
“那句话。”蒋主任点头，随后盯着萧奕，“你怎么在这？”他分明记得十班这节课是老王的，这兔崽子怕不是逃课了？
蒋主任目光不善，盯得萧奕心里发毛。既然如此，他还是解释：“王老师和体育老师换课了，我不小心把膝盖给磕破了，来这里上药。”说完还怕蒋主任不信，撩起左腿裤子至膝盖，上面果然裹着一层纱布。
蒋主任“哦”了几声，算是相信了萧奕的说辞。
他扭头看着身前的两人，向他们讨要说法：“你们呢？”
两个人相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总不能说他们逃课了吧，这不得被蒋主任骂死。
萧奕在角落里已经开始暗戳戳地替他们担心起来。
他们两个哪有什么理由啊？他们可是逃课啊！
见两人迟疑了这么久，蒋主任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两个该不会逃课了吧？”语气到后面愈发危险。
秦寻下意识地道：“没有。”
“那就给我一个理由。”
“我发烧。”
“他发烧。”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也没有出现牛头不对马嘴的情况。
秦寻暗道一声“很好”，为他们的默契感到欣慰后又补充道：“你可以去问何老师。”
何老师就是他们一班的化学老师。
“哦。”蒋主任转而关切地道，“你赶紧让方老给你看一下，身体要紧。”
他又没真发烧，让方校医给他看岂不是漏泄了？
想到这，秦寻摇头，故作虚弱：“不用了蒋主任，我急着上课，拿几包退烧药就行了。低烧而已，真的。”
说完他给林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林淮收到目光，抿了抿唇，道：“确实，我们一班的课程紧，落下的课程很难补的。”
“那不行。”蒋主任一口否决，“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方校医这时候也插了一嘴：“确实学习再紧也不能亏待身体。各种疾病也不能轻视，来，坐这，我给你看看。”
秦寻要疯了，他又没病看了就完蛋了啊！
“主任，校医，我真的不用。”秦寻一脸真诚。
贺之恒帮腔：“老师，你听他的。”都是学生，他一眼就看出秦寻在装病。但他绝对是向着秦寻的，自然要帮他。
林淮：“尊重他人意愿。”
萧奕：“嗯嗯。”
蒋主任：“不行，听我的，看病。”
几人在那里进行口头抗争，秦寻却突然察觉在有人靠近他，下意识地要打出去，就突然想起这里是医务室，不少人在这，没必要跟他动手。再加上有“要真的把他打伤就好了“的心思，故而收了手，任由那人过来。
下一刻，秦寻只觉得额头上一片冰凉。
向上看去，是一把体温枪，绿色屏幕上的数字格外刺目。
——是贺之恒的互殴对象。
秦寻：“……”你倒是真打啊兄弟，拿把体温计算怎么回事？
男生长得没有多好看，但也没多丑，很普通的样貌。他此时阴测测地笑着，话里是掩不住的恶意：“36.7℃。”
这个数值被他念得字正腔圆，生怕他们听不清。说完还把体温枪往蒋主任面前晃，想要让他看清上面的数值。
凉了。
四个人心里几乎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蒋主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好像下一刻就会爆发。
他最器重的两个学生，不仅逃课还装病，换个人不得被气死。
秦寻：“蒋主任，我承认我装病逃课，但林淮是被我骗出来的……”他现在没空去搭理那个狗东西，自己肯定是抢救不回来的，但林淮还是有点机会，虽然希望渺茫。
他继续说下去：“真的，不信你去问何老师……”
越说下去秦寻越心虚，他不仅骗了林淮和蒋主任，还骗了那个朴实的何老师和纯真的全班同学。
出门在外，第一次为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而感到愧疚。
蒋主任笑了，笑得格外凉薄，一脸“你看我信吗”的样子。
两分钟后。
四个人整整齐齐地在医务室外站成一排，除了萧奕。
萧奕：“各位壮士一路走好。”说完还有模有样地朝他们三个行拳礼。
众人：“……”
“死远点。”贺之恒，“所以秦寻哥你为什么在这？”
秦寻：“你先跟我讲为什么打架。”
贺之恒：“……”这事就过不去了呗。
萧奕靠着墙柱蹲下，笑得吊儿郎当：“都是兄弟，看不得你被骂。”
秦寻挑眉看着他，静待下文。贺之恒脸上心虚和害羞交替出现，林淮还是冷冰冰地绷着一张脸，至于贺之恒的互殴对象则一脸不满愤恨地看着他们。
“嘿，就是这狗逼东西……”说的时候，萧奕还特地指了指那人。
那人气得不行，但碍于蒋主任等会要来且他们人多势众不敢动手，只得破口大骂：“什么狗逼东西？你他妈全家都是一群疯狗，给老子滚远点！”
四个人都没理他，只顾说自己的小话，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
他被忽视了。
在意识到这点后，他更气了，骂得一声比一声脏。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没理他，或者说排挤他。
“他骂你，造你和左月妍的黄谣，还说你又海又渣。”萧奕说。
秦寻：“就这？”就为了这事跟别人打架？不过造黄谣确实过分了。
“嗯。”贺之恒低头，耳朵红了一大片。
“下次别这样了。”秦寻轻叹一声，“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你的体考和中考，没必要为了这点事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犯冲。”
“可是……”他骂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寻打断了：“贺之恒，我刚才很担心你。”
贺之恒愣神，他没想到秦寻会对他说这话，他下意识对上那双令他无数次失神的眼睛。那一刻，他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秦寻继续说下去：“这次为了你，我带着林淮逃课了。可下次呢？我不会一直在你身边，也无法随叫随到。所以至少，别再让我担心。好吗？”
贺之恒的嘴动了几下，好像要说些什么，最后只说了个“好”字。
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悸动呢？
他分明只当他是弟弟、是朋友，他不会像自己一样有着不能言说的情感。
他们只会是兄弟、是朋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所以，不要再对他那么好了。他真的会忍不住多想。
真的，不要再这样了。
贺之恒的思绪秦寻一无所知，他自顾自地点头：“你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考试，别再让其他事打扰你了，专心备考。”
贺之恒低低地应了声。
林淮现在很不爽。原本看到贺之恒就很不爽，现在更不爽了。
至于贺之恒的互殴对象，秦寻懒得去理。反正背后议论的不少，不缺他一个。他该做的都做了，过几个月就好了。时间可以抚平一切，包括流言蜚语。
“你这样蹲着不累吗？”秦寻记得，萧奕膝盖破了，“什么时候摔的？”他有些好奇，要是找他之前摔的，那可就真的是身残志坚了。
“还好。”说完萧奕调整姿势，最后干脆盘腿坐下，大大咧咧毫不顾及自己帅哥的形象，“就是来医务室的时候被块砖绊倒在水泥地上。”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把秦寻干沉默了。
好端端的，校园里怎么会出现砖头？
“对了，现在几点？”萧奕问了句。
“自己看手机。”
“你看。不然待会老蒋来了我也得在这站着。”
“……”秦寻很无语，但还是掏出来看了眼，“还有五分钟下课。”
萧奕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要出去吃饭，，先告辞了啊。”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秦寻叫住了：“我也要吃。”
听到秦寻理直气壮的声音，萧奕说：“你不是要在这边站着吗？”
“对啊。”秦寻更加理直气壮，“你给我带，我要台湾饭团家的宫保鸡丁。”
贺之恒：“我要港家湾的蛋炒饭。”
林淮：“老黄家常菜的牛肉饭。”
萧奕：“……你们是畜生吗，让一个伤残人员去给你们带饭，食堂的饭是不能吃还是咋嘞？啊你跟我讲！”
空气安静了那么一瞬，就当萧奕以为自己的严词厉色说动了他们，秦寻又道，“不能吃，会吐。谢谢你不辞辛苦为我们带饭。”
萧奕：“……”去死吧。
贺之恒：“谢谢奕哥。”
林淮：“谢谢。”
萧奕：你们为什么要和秦寻一起干这种不要脸的勾当？
就当他打算再次拒绝的时候，就见秦寻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口袋，暗示意味十足——要是不带，兜里的手机就做好准备和它说再见吧。
好卑鄙一男的。
萧奕暗自咬牙，努力扬唇笑道：“你们点一家吧，太散了。”
贺之恒：“鱼香肉丝。”
林淮：“茄子肉末。”
未等秦寻开口，两人就率先一步报出菜名，都是台湾饭团家的。
“行，那我走了。”
“秦寻那份不加葱、蒜、辣，还有香菜。”林淮突然说道。
萧奕有些惊讶地看着林淮，他竟然知道秦寻的忌口。而且听他那语气，记得可能还不止这些，他记了这么多年也才记了一半。
他当年也在心里腹诽过，要不是秦寻投了个好胎早就被人扔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俩住在一起，知道也不足为怪。
“明白明白，看不出来你还挺惯着他啊。”萧奕打趣了一句就走了。
秦寻面色正常，很随意地站着，压根没把这两人的对话放在心上。
贺之恒他看向林淮的目光却变得复杂，眼里情绪晦暗不清。
至于他的互殴对象无人在意，饿得瘫靠在墙上。
萧奕走后没多久，放学铃就响了，校园里顿时热闹起来。
好在医务室地处偏僻，平时也没人来。
老蒋让他们站到午休结束再回去。站的时间久了，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挺拔，要多松散有多松散。不说其他人，就说林淮也是倚在墙上的。
所以当远处有人走过来时，秦寻瞬间挺直了腰，顺带一手一个把两人拽离墙面：“站好，蒋主任来了。”
蒋主任走近时，发现秦寻三人站得格外笔直，而旁边的那人还在昏昏欲睡地倚在墙上，不由怒火中烧，上前就是一顿吼。
突如其来的怒吼声把人给整蒙了，看得旁边三人想笑。
秦寻刚才的声音不大，犯迷糊的他自是没听清，只以为这三人又在说什么悄悄话来排挤他。
没想到是蒋主任来了，要命。
他想要把他们三个拉下水，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全被蒋主任的飞来横沫给堵了回去。
贺之恒此时只想放声大笑，好好猖狂一番。
但是他不能。正所谓一笑损阴德，他虽然不是一个迷信封建的人，但该谨慎的地方还是要小心一点。嗯，所以加油，别笑。
不知道是不是吼完后神清气爽的缘故，蒋主任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和气了不少，一人罚了一千检讨，便让他们提前回去了。
至于那人罚站时间再加长二十分钟，同样还有一本一千字检讨。
等回到教室后，里面只有几个女生。
这几个都是走读生，在学校寄午，其他住宿生都已经回到宿舍休息了。
只是那几个女生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探究。
他们桌上各自摆了一份饭，摸上去还是热乎的。
秦寻将窗户打开了，免得饭菜味打扰女生们休息。
吃了几口饭，秦寻道：“你那份检讨，我帮你写吧。”似是因为还在咀嚼，秦寻温吞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