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临时发生的这起意外,拍卖会暂时停止,整个会场再次处于喧嚣的气氛中。
扎着黑发小揪揪的男人拽着瘦弱男人走进了后台,整个事件告上一段尾声。
只听“咚咚咚”的铁锤声再次响起,人群又回归安静。
看见了男人的异能力,大家更是不敢招惹他了。
看台上主持人微微欠身,他语气中带着歉意:“很抱歉,给各位客人带来不好的拍卖体验。因为一些意外的发生,下面的拍卖将由其他人暂时代劳,但大家放心,最后的拍卖还是由我主持。”
他显然很懂怎么抓住客人的心,下台之前还抛出了一个钩子:“悄悄透露一下,最后一个商品可是有市无价,请大家耐心等待,精彩还在后头。”
说完,他踱步下了台。
很快,另外一个女主持人接替了他的位置。
拍卖会最终回到正题上,整个会场再次变得热火朝天。
云鹄看着看台,小声询问:“要改变计划吗?”
苏浔沚目视前方,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抿唇道:“嗯,拍卖进行到倒数第二个商品的时候就行动吧。”
云鹄轻声发问:“那那个女孩怎么办?”
苏浔沚的眼里划过一丝悲凉,但转瞬即逝,不到一秒,他又披上了冷静的假面:“按照委托,我们已经给她制造了了机会,接下来该看她自己了。”
云鹄低声笑着,似是表示认同:“毕竟多数人的命总比少数人的命更可贵……”
“不……”对方毫不犹豫地否认了,但再没有下文。
云鹄看向他,只见苏浔沚那冰蓝的眸子里带着隐藏得极深的无力。
人要学会接受。
他们都明白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总是不会完美,就像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老病死。
云鹄再次笑了起来。
可惜我自私。
反正不是什么难事不是吗?
我想要的,就必须要得到。
没人看到,被掩入云鹄衬衣内部的黑色花骨朵儿已然变了个模样,不知何时,花骨朵儿已经全数绽放,娇艳的花瓣发出莹莹的红光,像是流动的血液,鲜红而粘稠,令人不安。
*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将是本次拍卖的倒数第二件商品,下面的商品,大家绝对意想不到……”
接替主持人职位的女士,激昂地宣传着,熟练地调动观众们的心情。
正当观众们的好奇心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一个遮着黑布的笼子从舞台下方经过道具升至了看台位置。
观众们随着主持人的动作而变动着视线。
只见黑色的幕布被“唰”的一声拉开,耀眼的看台灯光汇聚在此处,刺眼极了。
本次的商品竟是几个人!
笼中的人低着头,蜷缩着身子,抱着双腿,身上穿着华服。
——其中果然没有那个黑发红眼的女孩,大概是对方拥有异能力的原因,她被放到了最后。
他们有一副好相貌,在强光照射下,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更显得他们楚楚可怜。
坐在后方的拍卖会常客们倒是见怪不怪了,那些第一次参加拍卖会的人则啧啧称奇,兴奋不已。
他们跃跃欲试,想买个美男子/美娇娘带回家。
拍卖会的工作人员上台,将商品从笼中拉了出来,叫他们站直,排成一列,让各位客人随意打量。
主持人从站在最左边“商品”开始,点名介绍他。
“除此以外,一号还有一副如百灵鸟般动听的嗓子,寻常时间可以给各位大人怡情……下面让他给大家展现一段。”
一号呆愣楞的,他低着头,并没有什么反应。
主持人:“看来一号有点害羞啊,大家来鼓励一下他。”
观众席立刻传来了各色各样的声音,有打趣的、有开黄腔的、还有辱骂的……
一号拍卖品的不安感越来越深。
因为他迟迟不发声,观众席的喝倒彩的声音越来越大,工作人员也逐渐围了上来,打算采取一点特殊手段。
见到工作人员逐渐包围自己,一号就像兔子见到狼,浑身一抖,然后他微微颤颤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可怜的一号拍卖品在工作人员的威胁下,只能战战兢兢地拿出自己的才艺,供人鉴赏、评估价值。
“一号,起拍价1000天朗。”
起拍价甚至比他们拍下的宝石价格还要低。
云鹄几天前和他说的话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中:“在这个世界,下等人的姓名比纸还贱。”
苏浔沚听见场内的人不断将价格抬高,再抬高,直到一个天价。
可人的价值怎是能够用金钱来衡量的?
听着周边鼎沸嘈杂、欢呼雀跃的声音,苏浔沚只觉得一阵眩晕。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名叫“恶意”的泥潭包围了。
他的周围都是一群在泥潭中欢悦的怪物,他们甘愿变成泥潭中的一员,甚至能生吞泥潭中的汁水,迫不及待地吐出一口泥水,要将白纸染成黑色。
吵闹的声音遮蔽了他的双眼,他感到一阵反胃,世界不断旋转着,让他脑子晕晕的,他被困于泥潭中的孤岛,不得脱身。
忽然,一个人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猛地回过神,剔透的蓝色眸子恢复焦距,那打理得当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透得不成样子了。
他转头看向对方。
只见面前人眼中星光闪烁,那黑得透亮的眸子中隐藏着极深的担心。
苏浔沚从泥潭中被拽出,看见云鹄的神色骤然一怔,脑内有些混沌地想:他是在担心我吗?
可想法还没着落,对方下一秒就松开了他的手,歪着头朝他眯眼笑着,像个没事人一样。
苏浔沚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不太清晰,看错了。
他闭上眼,缓了缓神,随后他睁眼,表情恢复理智。
他用眼神示意:行动?
云鹄扬起神秘一笑,轻声安抚着对方:“再等等……”
*
拍卖会的气氛越来越高涨。
人群疯狂的嘴脸露出,争夺着同类的所有权,丑态毕露。
再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苏浔沚眉心紧锁,心中带着丝焦急。
“10500天朗一次。”
“10500天朗两次。”
“10500天朗三次……”
眼看着主持人就要敲下锤子,忽然,照射的看台的灯光没有预兆地熄灭了。
整个看台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苏浔沚一愣,眉头由放松再次蹙起,他立刻转头看向旁边的人,眼里质询:你干的?
云鹄耸了耸肩,摇头否认。
苏浔沚万分怀疑。
但既然会场出现了意外,那么现在就是救人的最好时机。
正当他想要站起身时,一只手拽住了他行动的步伐。
他盯着苏浔沚疑惑的目光对他眨眨眼,解释道:“若把精心准备的好戏让给别人的话,幕后黑手会伤心的。”
幕后黑手?
苏浔沚:“你……(认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话还没有说完,苏浔沚便听见了对方清润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
他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从后排座位站起,他微微躬身,向大家行着礼。
他脸上的面具早已被他摘下,丢在了地上,白色的蝴蝶从面具中飞出,源源不断,顿时覆盖了整个会场。
那极其有辨识度的脸颊露出,观众席的众富豪、贵妇顿时惊叫起来,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苏浔沚此时眼睛瞪大,向来冷静的脸被打破。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显然,他也认出了站在后排的那个男人。
几天之前,他还在城墙门口庆幸,自己可能一生都见不到他,可如今他却真真切切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众人虽然都没有真正见到过白鹤,只是听过他的事迹,但当他们真的看到的时候,没有人会认不出来。
长相如此神圣却手染无数鲜血、宛如恶魔降世的人啊!
是他!只有他!任何人都伪装不来!
被众人称为纯白的演出家、幕后的剧作家、千面杀人魔,代号为白鹤/白鸽的白发男人通过过道走上前来,纯白的蝴蝶跟随着他所走过的路线飞舞,铺成了一条银河。
看台上的工作人员们因为良好的工作素养,勉强保持着冷静,但那些“商品们”哪见过这种场面,他们一个个都瑟瑟发抖。
众人皆警惕地看着他——直到他站上了最中央的看台。
白色的蝴蝶发出银白的幽光,围绕着他翩翩起舞,给已经失去灯光的看台带来光芒。
只见他轻笑着,他的声音明明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脑海:“很高兴能在如此无聊透顶的一天见到大家。”
“为了表达我由衷的感激,我将为大家带来一场表演,希望大家喜欢!”
说完,他再次鞠躬,像是小说中温文尔雅的贵族公子。
但眼前的大家几乎无人不知他的姓名,众人皆没有心情欣赏如此画面。
“滋啦滋啦”声从头顶响起。
抬头一看,原来是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在摇晃。
那被层层水晶组合而成的艺术品啊,在来回的摆动中摇摇欲坠。
那菱状的水晶也不断地摇晃着,像是要从灯面甩出。
下方观众惊恐万分,那些富豪、贵妇人们也不再自持形象,连滚带爬、四处逃散。
苏浔沚和云鹄撤离了眼下位置,躲在了会场角落。
苏浔沚额头冒着汗,似是想缓解紧张的气氛,他僵硬地勾起嘴角问道:“这不会也是你预料到了的吧?”
云鹄回答模糊:“这倒不是……”
“不过这不是正好方便了我们救人吗?”
不可否认,确实。
观察着躲在角落的“拍卖品”们的位置,苏浔沚冷静道:“我去救会场内的人。”
云鹄接受安排:“我去后台。”
即使知道云鹄拥有类似于幻术的异能力,没有那么容易被抓到,但此行危险,在云鹄离开的那一刻,苏浔沚还是忍不住道:“此行保重。”
本以为对方没有听见,但没想到空气中轻飘飘地传来一句回应,对方话里带着笑,如清风,抚平了他内心的不安。
“你也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