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怡平时和人沟通,电话居多,因为那样效率会比较高一些。
她没什么接电话恐惧症。
但周应淮这个电话过来的时候,舒怡突然就有种说不上来的紧张。
她稳了稳心神,而后才按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那头便传来周应淮低沉微哑的声音,“让你忙了大半天,也是烧糊涂了,你还没吃饭吧?”
发烧的病人声线有种说不上来的磁性,而且手机就贴在耳边,声音直抵耳膜深处。
舒怡盘腿坐在沙发上,把抱枕抱在怀里。
她回:“刚点了外卖,羊肉粉,还是加了特色脆哨。”
这话是把周应淮的胃口给勾了起来,“听得我也饿了。”
“你还吃不了,等身体好了再吃。”舒怡笑笑。
“对了,今天在医院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你医保卡里有钱,我没花钱。”舒怡趁着周应淮开口前补了一句,“外卖什么就别说了,没多少钱。”
“行。”周应淮沉吟片刻,问她:“你对每个朋友,都这么上心?”
舒怡笑笑,“那也没有,得分人。”
话说到这里,氛围多少是有点微妙的。
舒怡还记得这通电话的主题,于是就扯到咖啡上。
虽然这个话题转移得略显生硬,“你给我的咖啡我都试过了,我其实不太能分辨出两种的区别。”
周应淮接得倒是挺顺的,“你更喜欢哪种?”
“不太喜欢中烘的,有点酸。虽然加了牛奶,但还是能尝到点果酸味。深烘的那款就好很多,萃取的时候油脂也很丰富。”
点评完,舒怡又问了一句:“咖啡豆的烘焙时长也会影响咖啡的口感吗?”
“当然会。”说到了周应淮的专业领域上,他能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舒怡听得也是蛮认真的。
然后他们从咖啡豆的烘焙时间聊到了咖啡树的种植。
后来多数的时候是周应淮在说,舒怡听着偶尔给回应。
然后周应淮问:“是不是很无聊?”
“没有,还挺有意思的。”舒怡挺认真地说,“我是置业顾问嘛,之前接触了很多各行各业的客户,多了解点说不定就能跟下一个客户有话题聊。”
说完这话,舒怡就想到了梁司则,他也在咖啡行业,是个挺大的连锁咖啡公司的COO。
也想到了周应淮前女友。
她至今不知道周应淮前女友叫什么,但那层关系倒是清楚了。
“还在?”
“在。”舒怡回过神来,“在想事情,你刚说了什么?”
“说你下次可以尝试尝试别的口味的咖啡,不同方式做出来的咖啡风味不一样。”
舒怡问了一句:“你最喜欢哪种?”
周应淮想了一下,回:“都说咖啡的尽头是浓缩,但我也受不了那个浓度,美式就正好。”
“那也太苦了。”
舒怡想起先前有段时间风靡冰美式,她也去跟风买了一杯尝试,但那个味道堪比她吃过的中药,所以她再没尝试过。
周应淮笑了笑,“也没多苦,往后有机会给你做。”
“好啊。”舒怡顺口就应了下来,“我可是记下来了。”
“好。”
后来舒怡有电话进来,应该是外卖。
这个小区楼栋不是很好找,估计是外卖小哥找不到位置打电话给舒怡确认的。
所以她跟周应淮的电话也就只能打到这里。
等她把外卖拿回来的时候看了眼手机,跟周应淮的对话框里显示她跟周应淮打了三十五分钟的电话。
三十五分钟。
其实刚才电话停在了意犹未尽的地方,按理说外卖拿回来了,这个电话就该续上了。
但舒怡没在打电话也没发消息过去。
……
舒怡第二天早上才给周应淮发的消息,问他今天好点了没。
发了消息后舒怡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等忙完看到他八点半回的消息说好多了。
舒怡让他多喝点热水,不然嗓子会不舒服。
他也说好。
后面就没怎么联系了,舒怡忙着联系以前的一个客户,又跑了好几天的现场,挺忙。
忙到周应淮发消息给她请她吃饭,她还在跟客户谈事情。
舒怡忙里偷闲回了消息说好,明天见。
舒怡平时工作装穿得比较多,那样会显得正式专业一些。
所以在出门前挑选衣服的时候,挺头疼的。
在衣柜里看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件薄针织和短裙,搭配黑色骑士靴,能把腿型拉得很长。
这天还有点冷,她又在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羊毛大衣。
化了个精致的淡妆,卷了个头发,随意地披在肩头。
她往镜子里一看,挺满意今天的装造的。
五点的时候舒怡从家里出去,在小区门口遇见了等在路边的周应淮。
他说来接她,她就给了小区的地址。
周应淮依旧是简单的黑色装扮,夹克,工装裤。
静静地站在路边,没看手机,也没半点不耐烦,就等着。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不知道等了多久。
舒怡顿了顿,随后迈开步子快速往周应淮那边走去。
周应淮见她几乎小跑,迎了几步过去,“不着急。”
“你等很久了吧?”
“就一会儿。”
“你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我就立刻出来了。”舒怡觉得这个一会儿应该不会是三五分钟,只会更久。
周应淮只笑笑,没多说什么。
俩人走到车边,周应淮帮忙打开了后座出门,等她上车后才轻声关门绕到另外一边上车。
其实除了前几天他生病那次需要人照顾,其它时候他都是个很妥帖的人。
去餐厅的路上,周应淮问了舒怡在忙什么。
简单聊天。
舒怡说在找以前的一个客户帮忙,那位是国内外非常有名的小提琴家,先前帮她在林城寻到了一处她非常喜欢的别墅,平日里她们也有往来。
舒怡本不好意思开口,因为一旦开口就显得以前的来往都是功利性的。
周应淮说很正常,成年人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太纯粹的情谊,你图她的人脉,她图你的陪伴,各取所需,不需要有压力。
末了,舒怡跟周应淮说:“我也不图你这顿饭啊。”
周应淮笑了一声,说以后她的咖啡他都包了。
舒怡便没接下去了,正好餐厅也到了,这个话题便停在了这里。
餐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舒怡进去后就感觉到有点热,她便把外套脱了下来。
周应淮说:“给我吧。”
男人的手已经伸了出来,舒怡也就没有犹豫,将外套递给了他。
但舒怡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陆青珩。
她回林城也有一段时间了,之前没在任何公开场合碰到过,偏偏这么不巧,在餐厅碰上了。
看到对方的时候,两人的步子都停了下来。
周应淮察觉到人没跟上来,转头看向身后,就看到舒怡的目光落在某处。
陆青珩看了看舒怡,又看了看周应淮手里舒怡的外套。
随后,陆青珩很淡地笑了声,回头不知道跟朋友说了什么,他们就先走了。
舒怡的本意是不想与陆青珩起冲突的,先前拉黑他也完全是因为第三人不明就里地跑来指控她。
但陆青珩走过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原来你早就找好了下家,所以才那么果断地跟我分手,嗯?”
这种被莫名泼了一盆脏水的感觉说实话,挺让人窝火了。
但解释的前提是,他值得她解释。
舒怡淡声回:“随你怎么以为。”
说完,舒怡越过陆青珩准备离开,却在擦肩的时候被陆青珩抓住了手腕。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青珩盯着舒怡,少年的脸上是愤怒,是不可置信。
舒怡试图将手从陆青珩手里挣脱出来,但他力气很大。
“陆青珩,你放——”
舒怡的话还没说完,另外一只手搭在了陆青珩的手腕上。
随即,男人用看似随和却又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语调开口:“小朋友,她现在不愿意,别勉强她。”
被叫“小朋友”的陆青珩脸上的表情在短时间内十分丰富。
他想甩开周应淮的手,可发现手腕处被他扣住的那处酸软无力,他曾经也是个训练有素的体育生,竟然使不上力。
“你——”
“公共场合,就别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舒怡开口了。
她有点生气,看陆青珩的眼神也是沉沉的。
说完,她把手从陆青珩手里挣脱出来,然后跟周应淮说:“我们走吧。”
“嗯。”周应淮应下,侧身让舒怡先走,然后才松开手挡在了试图跟过去的陆青珩面前。
陆青珩眉头拧着。
周应淮:“你们曾经在一起过,所以别用恶意去揣测你爱过的人。”
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陆青珩像是被当头狠狠敲了一棍子,砸得他晕头转向的。
是啊,他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他怎么能那么想她?
难道爱到最后,真的是恶言相向?
但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应淮跟舒怡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视线内。
……
舒怡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本来好好吃饭的,结果碰上这事儿。
她跟周应淮说:“抱歉啊,凭白让你遭了一顿骂。”
周应淮摇摇头,“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是我选的餐厅不好。”
和餐厅又有什么关系呢?
舒怡很轻地叹了一声,到底是受到影响了。
那是切切实实的三年,笑过,闹过,也哭过,还是以不体面的方式收场。
又该怎么释怀?
周应淮给她倒了茶水,将杯子放在她面前,倒是有几分豁达地说:“没事,大家的感情都谈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