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愧是在可以自己做主的梦土。
陈凌云指着冯乐川后桌,“那里有个孤独的帅哥,他那桌没有玫瑰花,你把我们这桌的给他送过去,再向帅哥要个微信吧。”
“这样会不会很不礼貌?”邓妤婷说。
冯乐川回头,看到一颗茂密的后脑勺,衬衣撑得熨帖,配合轻微摆动地小臂,脑袋下垂着露出一段颈脖,但这也不妨碍他的背依旧笔直。
果然很余年。
八年前冯乐川以为余年是社畜。
身后陈凌云又在说。
“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他是一个人。
但是这个点来这个店,要么是等人,要么是被甩了来这找罪受。
而我更倾向于第一种。所以你去送玫瑰花也是君子成人之美。
另外,我观察好久了,这哥们是真帅。从他一进来我就看到了。”
陈凌云的话太碎,冯乐川没记住前面的。
但是最后一句,
是中肯的,
无懈可击的,
挑不出毛病的。
虽然确实很冒昧,但是万一能提前加上他的微信呢?
冯乐川在店里面呆得久,所以也发现,服务生们并没有穿统一的服装,但都是统一的黑色系,自己今天这身装扮倒是符合。
他捋了一下思路,拿起桌上的玫瑰花,抄起熄屏的手机,悄声走到大帅哥的后侧方。
安静地等待大帅哥吃完手上的食物后,打断他的下一步动作:“您好,打扰一下。”
只见大帅哥放下刀叉,左手拿起纸巾擦了一下嘴角,右手扶了一下镜腿,转过身直视着冯乐川。
斜飞的剑眉透露着威严,深陷的眼窝里,细长的双眼隐着一双黑眸,凌厉的下颚线为整张脸再添一笔。
像是黑夜中的鹰,孑然独立枝头,冷傲孤清睥睨。
明明他是仰视的人,却好像自己被俯视了。
违和的是,眼下黑青色的阴影成了败笔。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这些削弱了整张脸带来的锋芒。
大帅哥此刻嘴唇抿成线,愈发将唇珠衬得明显,应该很好亲,冯乐川不合时宜地想。
如果现在耍流氓,会把对面的人吓死吧。
“帅哥,请问您是对这桌的玫瑰不太满意吗?我们现在为您换上一束新的玫瑰,可以吗?”装服务生的冯乐川紧张地开口。
只见余年嘴角勾了一下,玩味地说:“不需要,我一个人。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冯乐川一整个石化,刚准备脱手的玫瑰花成了烫手山芋,双手捧着变成单手抱着,
“不好意思,我们同事之间没有信息互通。”
假装镇定地举起手机,冯乐川微笑着说:“那正好,刚刚有位顾客委托我帮忙向您要一个联系方式,您看方便吗?”
后方观战的伙伴一整个心服口服。
余年先是微微挑眉,然后说:“哪桌客人,指给我看看。”
“恐怕不行呢,不然为什么委托我来?”冯乐川脸快笑僵了。预计着不会给联系方式,冯乐川开始预谋着撤退。
“yn2020.2.14*****dcyy。我只说一次,记住了吗?”余年给了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假装着镇定,冯乐川又笑着回:“没问题,那你到时候记得同意一下,祝您用餐愉快。”
鞠躬后退着走远。
余年利落转身,没注意到背后的冯乐川回到了餐桌旁。
根本没亮过屏的手机,亮屏又熄屏,最后重重落在餐桌上。
冯乐川觉得这两天诸事不顺。
在听到答案后就开始搜索的陈凌云,惊讶地抬起头,“该用户不存在!你来看看,我是不是听错了,或者记错了。”
“是假的。”冯乐川瘫在座位上,颓废着说,心里想的是:
他那串还是原始字母的微信号,我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加过好友,但是被我删了。
嘴上说的是,“中间部分是今天的日期,应该是他瞎编的。”
邓妤婷疑惑:“那你为什么叫他好友申请同意一下?”
不等冯乐川解释,陈凌云先说:“我知道!这叫气势上不能输。”
“其实只是嘴硬。”冯乐川答。
似乎是想到什么,冯乐川一整个惊坐起来:“都吃饱了吧,快走,我怕他一会叫我去收盘子。”
陈凌云要捧腹大笑,被冯乐川死死捂住嘴,愣是没泄出一点笑声。
邓妤婷在冯乐川的眼神逼迫下,也只敢掩唇轻笑。
等余年吃完结账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的账单已经结了,店员还附上了一张便签纸。
“这顿饭我请你,刚刚是我大冒险的惩罚,还请不要往心里面去。”
“希望你仍然愉快地度过了今天。”
信笔草草,爽爽有神,应该是练过。
鬼使神差的,余年把这张纸条当做了找零。
等后面从兜里面掏出来时,好像也没有扔的由头了,就又放回了兜里。
“万一这帅哥有伴,你打算怎么说?陈凌云还在复盘那场闹剧。
“刚进门的黑板写着今日特供:可以免费给情侣拍一张拍立得。”
“我就说加微信给传照片。”
“所以,还是要多留心细节。”冯乐川扬眉咧嘴,带着得意。
陈凌云一脸可惜,“咋没人来给我们拍?”
懒得理陈凌云奇怪的重点,“你要演燃冬自己去,别带我。”冯乐川说完就往前走。
陈凌云奇怪的问,“什么燃冬?怎么演?”
八年后的梗,现在还没出现。冯乐川僵在了前面,胡乱解释,糊弄过去。
冯乐川默默地想,要好好隐藏一下自己的阅历了。
第二天下午,冯乐川在自家楼下空地等房客。
水泥路面有一颗碎石。
石子被大力踹飞,刚翻滚停下,又被后面追上的人再次送上一程。
石子堪堪停在路口,接着出现一只白鞋,视线顺着上移。
冯乐川看着那熟悉的黑框和不好惹的脸,竟然下意识地戴上衣服的帽子,转身背对路口。
“今天不是昨天那身衣服了,应该认不出来吧?”冯乐川自我安慰。
虽然很想见到余年,但是经过昨天的乌龙,冯乐川一周之内不想见到余年。
万一留下不好的印象就不好了。
这么大一个活人,余年自然是看见了他。而且记忆不错的他,还记得这是昨天那个要微信的人。
电话铃声响起,余年接通,对面的人说:“您大概还有多久到,是不是找不到路,需要我来接你吗?”
声音先是从不远处只留个背影的人传来,断断续续听不大清。
但是通过电话听筒传来,却是清晰准确、轻快动听的。
明明是催促却也伪装得善解人意。
“喂,您在听吗?”
“你回头。”余年简洁明了地说。
冯乐川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回头,在耳边,在面前都响起同样的问句,声音有点大,加足了分贝,
“你今天不上班吗?”
“好心的服务员。”
余年在冯乐川面前站定,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挂断电话,双手踹进了口袋,微微低头盯着冯乐川的眼。
宽大的帽沿将他整颗脑袋都包裹着,但是鼻尖、脸颊都有点冻红,欧式大双眼皮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现在有点懵。
“怎么不说话了?”余年问。
收好电话,摘下帽子,就是分清楚现实了,不然会以为自己在做梦中梦。
冯乐川调整好表情,笑着说:“今天不做服务员。今天做中介。”
可不是嘛,给自己家做中介。
如果不是老爹外出工作,老妈被临时约上街,老姐在外省旅游,这差事还真不一定轮到他来。
八年前余年有这么早来租房吗?不是12月才租的吗?怎么提前了近一年?
八年前是谁来当中介的?冯乐川忘了,反正不是冯乐川。
亚马逊一只蝴蝶的起飞,将会引发太平洋的一场海啸。
如果把原因归结为部分章节的改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能解释得通。
“业务挺广。”余年评价。
“您微信也还没同意。”冯乐川回怼。
玩笑调侃,装傻充愣,心照不宣地两人都“噗嗤”笑出了声。
“正式介绍一下吧,我叫冯乐川。快乐川流不息。”冯乐川在前面带路,扭头说。
“余年。”余年的自我介绍简单直白,像他的衣着一样,永远都是黑白灰的舒适地带。
“寓意不错,好名字。”冯乐川真心夸奖。
但余年不怎么上心地回:“嗯,谢谢。你的名字听着就很快乐。”
“打个预防针,这栋楼没有电梯,没有物业,没有安保,仅有的停车场还是露天的。”冯乐川有点担忧地问:“能接受吗?”
两人刚从路口拐了个角进入这栋楼的背后,面前的是旋转着的水泥扶梯楼。
冯乐川在等余年的答复,只要余年说一个不字,这房都没必要去看了。
虽然在租房软件上聊过,但是冯乐川觉得很有必要再提一遍。
也不确定蝴蝶效应的连锁反应,余年还会租房吗?
余年沉默了一阵,但还是率先踏上了楼梯:“房子在几楼?”
微微向前偏头,示意他走前面带路。
冯乐川明白了他的意思,感觉一下子明朗起来。
“在3楼,也还好,楼层不高。住户们都会轮流做楼梯间的清洁。”
“每隔两层楼就有一个监控,可以基本说是监控全覆盖。”
“而且从我出生起,就在这里住了17年了,没有发生过一起偷盗抢劫,很安全!”
冯乐川喋喋不休说了很多,卖力地宣传自家的房子。
到了三楼,冯乐川开了左侧的一间房。
家具都盖上了遮尘布,客厅一大片白色瓷砖裸露,明明家具都很齐全,但还是很空旷。
“这有多少平,这客厅可以再改造一个卧室了。”余年问。
“将近120平。”冯乐川答。
“这套房有三室两厅两卫,你是打算全部租还是?”
冯乐川有点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合租方式,干脆无声。
余年似乎是不带犹豫的,“全部。”
冯乐川不是会详细过问私事的人,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回答:“好的。”
商量好租金,以及介绍一下家电的使用方法后,双方拍板晚上等冯乐川的家长来签合同。
随后,冯乐川出门,用钥匙开了三楼右侧那扇门,愉快地回头对准备去酒店取行李的余年说:
“晚上见,新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