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月朗星稀,闵轻舟驾驶车辆与谢珩两人穿过灯红酒绿的街道,不辞辛苦来到了市局法医鉴定中心。
于长龙已经在法医办公室等着了,闵轻舟与谢珩穿越长廊踏着月光走进了法医办公室,闵轻舟见到于长龙就开口问:“尸检报告单呢?拿过来我看看。”
于长龙将手边早就准备好的报告单交到闵轻舟手里,闵轻舟一边看着于长龙一边解释道:“秋水仙碱又称秋水仙素,是一种生物碱,存在于秋水仙花中,毒性极强,口服六毫克就能致人死亡。一般来说秋水仙碱在人体内由于水解作用代谢很快能迅速通过尿液排出体外,中毒后在人体内残留量极低。但洪大志的情况特殊,我们在他的体内检测出高浓度的秋水仙碱,我和其他法医推算后一致认为死者摄入秋水仙碱的剂量可能有足足一克,这也导致了洪大志在极短的时间里出现中毒反应,根本来不及代谢,消化道中毒、血液系统受损、多脏器已经并发严重损伤,最终导致多器官功能衰竭而死。”
于长龙叹了口气又补充道:“而且洪大志是在短时间内毒发身亡,暴毙而死,可见其中之残忍。”
闵轻舟的目光落在尸检报告单上显示秋水仙碱剂量的冰冷数字上,许久都一言未发。
于长龙说出了自己的见解:“由于服用秋水仙碱的剂量太多,洪大志在出现中毒反应后应该就在南山发现他尸体的矮崖底附近,强烈的中毒反应让他的身体难以承受,这可能就是致使他跌落崖底的原因。秋水仙碱中毒没有让他立刻死亡解脱,近一克的剂量会让他的五脏六腑急剧疼痛,生不如死,然后在缓慢的时间流逝中,他的多个器官功能急剧衰竭,最终导致了他的死亡……”
闵轻舟只觉得脑子混沌,耳边也是嗡嗡作响,他看向于长龙不可置信问:“洪大志果真是中毒而死?”
于长龙板着脸,幽怨道:“难不成我还能做出一套假数据给你看?!”
闵轻舟被噎,好半天都没开口说话。
良久,他才与谢珩对视,说:“这案子离奇得很,我现在就通知天坛派出所立刻把案子转到市局刑侦支队。”
谢珩沉重地点了点头:“你是对的,案子越快转到市局越好,否则拖得久了怕是要节外生枝。”
闵轻舟“嗯”了声,当即转身打电话去了。
*
当晚闵轻舟直接就睡在了市局,第二天案子成功转到了市局刑侦支队,闵轻舟命程泉再次彻查洪大志出事前的行踪和社会人际关系,他自己则和谢珩去了洪大志家里调查。
洪大志家住老城区洪家胡同,家里房子是一处老式独院,闵轻舟将车子停在了胡同外的路边,和谢珩以及其他民警走了近一公里的路,穿过几处胡同才到达洪大志家。
家里只有吴姨一人在,问了才知今天吴晓晓要参加学校研究生学位论文答辩会,所以才没有在家陪伴吴姨。
这是闵轻舟第一次来吴姨家,吴姨自然想尽心尽力招待闵轻舟,可是普通家庭招待客人的方式也无非是切一些新鲜水果,再做一顿美食……但这一次不同,闵轻舟是为调查案子而来,吴姨操忙着要去厨房做饭被闵轻舟拦了下来。
闵轻舟说:“吴姨你别忙碌了,今日我是为了案子而来时机不对,等下次我带礼物登门拜访时你再给我做我最爱吃的饭菜。”
吴姨状态本就不佳,闵轻舟一番话把她说得泪眼汪汪,考虑到还有其他民警在,吴姨只好苦涩一笑回:“好吧……听你的。”
吴姨顺手指着东边的一间房说:“那间屋子就是我和大志的房间,他的东西基本都在那间屋子里,中间是客厅,你们想查什么就去查吧。”
闵轻舟回了声“好”,回头对现场民警交代:“开始搜查吧,但要记住东西放回原位,绝对不能将别人家里弄得一团糟。”
各民警应了声便开始工作。
望着家里,吴姨倏地叹了口气,闵轻舟来到她身边宽慰:“吴姨节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吴姨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谢谢了,真的谢谢你小少爷……”
闵轻舟下意识看了眼谢珩,见谢珩并没有关注自己和吴姨这边顿时安心,同时压低了声音对吴姨说:“吴姨,可以改个对我的称呼吗,以后就别再喊我‘少爷’了……”
吴姨一怔,随后点头笑回:“其实我是叫得顺口了,我们初学家政服务的时候考核要求就是要喊先生、夫人、少爷的……既然你不想那我就改,你放心我听你的,以后再也不喊你少爷了。”
闵轻舟回了个笑容,把话题拉回到案子上:“吴姨,有一件事我想问你,洪大志赌博对吗?”
吴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挤出一个牵强的微笑回:“是……他赌博这事我也说过他很多回了,可是他就是不听我的,之前我们两人因为这事没少吵架,后来我也看开了,跟他计较气的是我自个,我眼不见为净。”
“那他在赌博场上的事你知道吗?比如他跟什么人来往密切?或者说他与什么人之间有矛盾?”
吴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懒得管他。”
闵轻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没再问什么而是选择走进了洪大志的卧室,吴姨跟在他身后也走进了卧室。
几位民警在卧室里查找线索,却一无所获,纷纷向闵轻舟摇头示意,闵轻舟看在眼里,大致将卧室扫视了一遍后示意几位民警可以离开了。
闵轻舟走在最后刚要迈出门,余光却看到窗口桌子上放着一袋药品,想到吴姨平时身体健康这药应该不是吴姨的,于是闵轻舟回头看向吴姨问:“这些药是洪大志的吗?”
吴姨点头:“是他的。”
闵轻舟了然于心,没有再多问,和同事们告别了吴姨便离开了。
*
早上出中午归,案子却一无所获。
程泉等人调查归来,竟没有任何有用线索,程泉委屈解释说洪大志近期联络的好友和赌友他们都查了个遍,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他们甚至调查了洪大志常去的家附近胡同里私人所设的小赌场,仍然一无所获。
介于如此情况,闵轻舟决定重新梳理一遍案子的线索。
移动白板上,围绕洪大志死亡案的相关线索被一一罗列出来,而目前唯一嫌疑人常刚虽然因为证据不足被暂时释放,但是他的照片已然登上了白板,串成了其中一支线索。
而另外一支线索,便是洪大志钱包里的那张符纸,符纸对应的线索正是南山寺。
闵轻舟与谢珩程泉等人商量过后,决定再去一趟南山,并进入南山寺探查线索。
吃了午饭,闵轻舟、谢珩和程泉等人分成两队驾车前往南山,路上耗了近一个小时,众人终于在下午两点抵达南山。
他们沿着山路去往山顶的南山寺,徒步时特意绕到了洪大志跌落的矮崖底处,试图通过洪大志上下山的路线模拟出事发时的情况,方便进一步推测。
由于洪大志坠崖是下午的时间段,再加上他钱包里的符纸,警方推断他是从南山寺下山返回时才坠落崖底的。且在南山里除了洪大志的黑色皮夹钱包,并没有发现其他有用的物证和线索,闵轻舟决定先上山到南山寺里查找线索。
爬山又耗费了近一个小时,幸好南山海拔不高,闵轻舟等人并没有爬得很吃力,等到了南山寺他们一刻不停便开始排查南山寺周边卜卦卖符纸的“大仙”们。
这次行动所有人身着便衣,加上闵轻舟等人特意分散开行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闵轻舟和谢珩一起,充当游客挨个查看卖符纸卖开/光佛珠的小摊位。
两人正走着,一个身穿素色僧衣头戴僧帽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男人一口外地口音,挡在闵轻舟面前,双手像模像样地合十,施礼问好:“这位施主,我看你年纪轻轻仪表非凡,来南山寺一定是求事业吧。不如我帮你算上一卦,在我这卦算得准犹如改运……”
闵轻舟一听,当即挑眉欣然接受。
男人将他二人引到自己的摊位面前坐下,拂手看向闵轻舟问:“施主可是算事业?”
闵轻舟摇头,一本正经回:“不,我想算姻缘。”
男人眼睛一眯,撑起场面:“算姻缘……好说好说,你可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啊?”
闵轻舟如实回答,男人当即“嘶”了一声,掐指冥想,佯装为难的样子回:“难……难啊……”
闵轻舟疑惑地看着男人,男人见他不是好惹的茬,顿时不敢再卖关子:“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的姻缘还未出现,大运流年显示你属晚婚之势,施主你年当大有为,富丽好时光,不必过度忧心,时机成熟,正缘自然就到了……”
闵轻舟简直要被气笑了,回头一看谢珩正憋着笑,当即起身要走,男人却拦住了他,然后来了句电视剧里卜卦者常用的说辞:“别走啊施主,我观你印堂发黑,恐不日将有血光之灾,若想趋吉避凶,定要听我一言呐……”
闵轻舟脚步一顿,回头敷衍地问了句:“怎么?你有应对的法子?”
“当然有啊。”
男人还真敢应,变戏法似的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件东西,对闵轻舟说:“这是我祖上所传技法,是真正的驱邪好物,随身携带必能保你平安。”
闵轻舟顿时严肃起来,一旁的谢珩也瞬间收了笑容。
因为男人从包袱里拿出来的是一张泛黄符纸,打眼望去竟和洪大志钱包里的那张符纸一模一样。
倒是赶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