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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雨季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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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吃完饭,项云海付了钱,自然地抓起祝饶行李箱的栏杆,朝还坐着的小孩儿一招手:“走吧,都这个点儿了,回家。”

见小孩儿没动,项云海顿住脚步。

联系小孩儿之前那副别别扭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他又十分画蛇添足地解释了一句:“现在梅雨季么,一会儿夜里估计还得下雨,你大晚上的临时找别的地儿住不好找。

“而且……呃——”可怜他一个平常性子那么桀骜不驯,从来也不知道拐弯抹角哄人为何物的男青年,绞尽脑汁想借口,最后破罐子破摔,冒出来一句,“而且万一夜里打雷闪电什么的,我一个人在家……呃,害怕。”

项云海自己胡编乱造完了都觉得离谱且羞耻得不行,尴尬地摸着鼻头,眼神都飘到了一边去。

城中村的治安如何,从今天的网吧事件和派出所警察的见惯不怪就可见一斑。项云海也不是非要勉强祝饶跟他待在一块儿,可这么小一个孩子,长得还秀色可餐的,大晚上的在外面乱跑,没出事算他运气好,出事了也只能说毫不意外。

项云海不小了,过了天真可爱的年纪,他没信心挑战不法分子的良心。

小孩儿半天没动静,项云海以为还得再加把火,只能继续琢磨还能想出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

下一刻,一截冰凉的指尖就落在了项云海的手背上。

低头看去,是一只细瘦的、还没长开的小手。手背的肤色比祝饶的脸还要再苍白一点,仿佛常年不见天日般的颜色。即便是夜晚,都能看清手背上一条条细细的青色血管。

“箱子给我吧。”祝饶小声说。

小孩儿就站在项云海旁边,这就是答应去项云海家借宿的意思了,项云海就也不跟他纠结细枝末节了,松了手,让祝饶自己接过了箱子拉杆。

“但是……”

项云海心头警铃大作:“什么但是?”

“之前急诊那五百六十多块钱……”提到这件事,祝饶就十分窘迫,而更窘迫的是他一债未还,眼下一债又要起——好像自从那天晚上眼前的男人把他领进网吧的大门以来,他就一直在不断地给对方造成麻烦。

“本来今天赚到了五百的,再做一两天就能还给你的,但那个成峰做了手脚,我被举报了,钱也都没了。所以……可能暂时还不了……”

祝饶这话越说声音越低,而项云海的表情也从凝重警惕渐渐变成了哭笑不得。

“就这?我当什么事呢。”男人揉了一把祝饶毛茸茸的头顶,“我不是说了,十五号我那笔尾款就到账了么,没几天了,哥不缺钱,你急什么。”

话虽这么说,其实等尾款到了,他又得交房租了,不过这种事当然不能让这小孩儿知道。

项云海嘴上还在摆阔:“刚不是说了么,等尾款到账,就带你去吃大餐去,你那点钱不着急,慢慢攒就是了。”

祝饶歪着头思考了片刻,像是在衡量其中关节,最后终于是点了头:“好吧。”

谢天谢地,可算是把这头小犟驴说服了,项云海赶紧招手,示意祝饶跟着他走。

“不过——”

“……还不过呢?”项云海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看他这副无奈的样子,祝饶又罕见地低头笑了一下,笑完抬头的时候却又一脸认真:“不过我在你家借宿,要付你借宿的费用才行,你开个价吧。”

“……”项云海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那十块一天。”

祝饶摇头:“你别把我当小孩糊弄。”

“……”这是讨价还价呢?项云海压根没过脑子,“那五块。”

祝饶气道:“旁边公园的公共厕所还要两块呢!”

哦,原来是嫌他要太低。

“那您开个价呗。”项云海叹道。

“嗯……九十一天,可以吗?”祝饶不想让项云海吃亏,更不想显得自己又在占人便宜。他吭哧吭哧想了许久,其实有心想再给多点,却实在囊中羞涩。

再给多,他怕他就真的给不起了,届时食言而肥。

“九十一天?我那破房子哪值那么多钱?我房租一个月才一千,这我得多缺德啊在你一小孩儿身上连吃带拿!”

项云海语气格外夸张。

其实他那房子虽然破,好歹位置是好的,这城中村离宁城市中心骑车不到十分钟路程,当然不可能月租一千。

“那……”祝饶对租房市场没概念,真信了,便又改口,“那就一天五十吧……毕竟你是月租,价格肯定比日租低,我又不是月租。”

“……”

眼见着项云海住的筒子楼就在前方了——这段路属实是短得过分——两人居然还没在这点破事上达成共识。

最后项云海实在不想继续磨下去了,投降道:“行吧,那我就多收你一点,这样,就跟你那天‘包夜’的价格一样,还是一天三十,行不?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这次祝饶沉思少顷,总算是答应了。

“行。”

如此,祝饶自从离开军工厂宿舍后居无定所的生活,才算是告一段落。

筒子楼底下的路灯把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拉得很长,距离很近,只看影子,两人像是紧紧依偎在一起。

祝饶没有问项云海为什么会认识行长夫妇,也没有问行长夫妇为什么对他态度那么狗腿,张口闭口“项公子”。

就像项云海也没有问祝饶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样。

城中村破败,而夜幕很美,北极星永远在那里,不知从哪来,也不知未来将往哪去。

无根的浮萍在浪潮涌过后相依在一起,只要彼此依靠着,在暴风雨后的水面漂下去就好,无需探究对方到底来自哪一片水域。

-

之后祝饶就在项云海家暂住了下来,项云海知道了祝饶的大致家庭情况,自然也绝口不提让他回家的事。

到处坑蒙拐骗的成峰那天跑掉之后逃去了邻省,不过很快就被警方抓获。他对自己干的破事供认不讳,光头哥想追回被骗走的钱,此人又装可怜,说钱早在到手的那一刻就被花光了。

于是光头哥出离愤怒,跟成峰杠上了,之后倒也没有精力再来找祝饶等一群小孩儿的麻烦。

没了成峰,小代练们树倒猢狲散,成了一盘散沙。有的还继续做代练,有的嫌这行不稳定,转行进工厂的进工厂,学美容美发的学美容美发。

后来唯一剩下的一个,是那个年纪最小、当天受伤最重,被120拉去医院的那个。

小孩儿比祝饶大一岁,姓沈,长得不算十分出众,但有一个言情小说一样的名字,叫沈嘉熙。他脑袋上缝了几针,外加中度脑震荡,住了一星期医院才出来。

一出院,沈嘉熙就颠吧颠吧地来找祝饶。

“我认你做大哥!”

正埋首电脑屏幕前忙于给敌人爆头的祝饶:“?”

这个沈嘉熙跟祝饶一样,瘦瘦的一条,皮肤苍白,不过这小孩一头头发又长又毛躁,像个西施犬,刘海跟条形码似的把眼睛都给盖住了,整体搭配起来显得十分颓废,但凡身上衣服再剪得破烂点儿可以直接送去演釜山行。

“我不收。”祝饶扭头继续看屏幕。

沈嘉熙又绕道祝饶屏幕的另一边,他此时双眼是亮晶晶的,紧盯着祝饶,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全被他的条形码刘海挡住了,根本无人能看到他真诚的目光。

沈嘉熙很激动:“我这条命是你救的!那天要不是你上去给了那个秃驴一闷棍,没准我这条小命就没啦!你你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

这个沈嘉熙外表看着一副阴气过重的样子,讲起话来比谁都中气十足,一口老城南口音,居然跟祝饶一样是宁城本地人。

一局打完,祝饶见此人直接阴魂不散地开了他旁边的机子,坐那儿盯着他瞅,一颗脑袋跟洁具间的拖把长得一模一样,刘海缝隙里透出一点眼睛的轮廓,炯炯有神。

“……”祝饶默默把椅子往后滚了一步远,“呃……你也是宁城人?”

“对对对,我就住听雨巷!怎么样,我的城南口音是不是很地道!”

听雨巷……

耳熟的名字让祝饶微微愣神——这不就是莲花巷旁边的另一个巷子么。

敢情这个沈嘉熙跟他还颇有渊源。

然而祝饶一点儿都不想跟任何多余的人扯上关系,于是任沈嘉熙再怎么跟屁虫一样围着他,他始终不为所动。

但沈嘉熙坚持晨昏定省地来骚扰他,祝饶每天忙于代练赚钱,抬头一打眼旁边就是这么个混蹦乱跳的劳动力,看久了又觉得有点浪费。

于是最后他还是招安了沈嘉熙。

“提前说好,我不是收你做小弟,只是一起干代练而已,以后赚到的钱我们五五分。”祝饶对着被招安后喜出望外的沈嘉熙说。

后者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当即开了电脑就是一通猛干。

祝饶:“……”

就这么着,祝饶的童工代练工作室,从一个人,扩展为了两个人。

沈嘉熙脑袋不是很好用,但祝饶发现他打游戏的水平也很厉害,而且指哪打哪,祝饶有了这么个队友,给老板干起活来事半功倍。

在沈嘉熙的鼎力相助下,祝饶不过一周多就赚到了三千块!

把钱提出来的当天,祝饶就把这三千块全打给了周行长。

之前借的一千,这么久了,总得算点儿利息。

他暂时只能还行长夫妇这么多了。

至于这么些年他们作为养父养母在他身上的花销……如果还有未来的某一天的话,他一定会再还的。

至于到底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祝饶也无法确定。

项云海的钱后来祝饶也很快还上了,他跟沈嘉熙两个人技术属实顶尖,很快就闯出了一片名堂,钱赚的是越来越多了。

漫长的雨季终究是在雨声的滴滴答答中过去了,祝饶也渐渐习惯了生活中多出来的项云海和沈嘉熙这两个人。

同样习惯了每天晚上与项云海一门之隔,自己睡床,男人睡沙发的同居生活。

项云海以祝饶“已经成为长租客,为了确保稳定性,必须按长租的标准收房租”为由,给祝饶的租金来了一把大砍刀,从原来的一天三十,直接砍到了一个月五百。

祝饶抗议无效。

又一个月后,项云海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来。

他把祝饶跟沈嘉熙一并拉过来,问:“哎,你俩。这都八月了,九月份要开学了啊,你们两个初中生,都得去上学吧?

“别跟我说不打算上啊,九年义务教育知道什么意思不?义务,就是不管你乐意不乐意,都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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