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感情已尽
这一夜，寒风呼啸，欧阳歆睡得踏实。
陆自如一宿未眠，在翻看前人手札。
随从清涧打着哈欠，哆嗦着身子来到书房门口，惊讶地问道：“阿郎，一夜未眠？”
听到声音，陆自如回神，将手札放好。缓缓起身，这才发现身子坐麻了。活动了一下，缓过来后，他回到寝室换衣服。
元旭比陆自如出门得早，他忙得很！克服了困难起床后，先派人去送信给镇国公主，然后赶去皇城等候。他第一个早到皇城的人。
看到其他官员陆续出现，元旭赶紧从马车上下来，也不管来的人官大官小，迫不及待的分享昨日吃到的瓜。
一群男人八卦起来越聊越起劲，凛冽的寒风都未能成功打断这热闹的气氛。
“看，陆给事中来了。”
见到陆家的马车出现，一群官员齐刷刷的转头盯着那边。
停车后，陆自如从车里出来，刚下车，抬眼望去就察觉到对面那群人正在看他。发现元旭就站在人群里，陆自如心里有数了。
“诸位待会儿可要给陆郎一个面子。莫要在他面前提起和离一事！”看到陆自如走近，元旭故意大声说话。
“……”
站在他身旁的其他官员一脸无语。
如同没有听到这话，陆自如一如既往，笑容温煦的与众人打招呼。
“诸位早。”
官员们纷纷露出礼貌的笑容，出声回应陆自如。
“陆给事中来了。”
“陆郎来了。”
陆自如笑着颔首，就站在他们面前。声音温和地问道：“今日风大，诸位可有添衣保暖？”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其他官员给面子的散了，各自回到自家的马车上避风。
剩下元旭跟其他几位镇国公主党的官员，头铁地站着不走。
元旭贱兮兮地提醒陆自如：“陆郎昨日答应了令夫人要去办和离，莫要忘了此等大事！”
陆自如还没有回应，他接着又道：“哎呀！陆郎的面色看着憔悴了许多，莫非昨夜没有睡好？”
脸上的笑容不改，陆自如浅笑着回话：“元三郎对陆某如此关怀，这份同僚情谊我必当记在心里。”
元旭乐呵呵地说：“观陆夫人，相貌清丽，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和离之后，定有诸多郎君求娶吧？”
陆自如笑而不语，面色从容，情绪没有变化。
又是这样！这人为什么就不动怒呢？元旭真想看陆自如急了的样子。
接下来元旭又阴阳怪气的讥讽了几句，陆自如还是面不改色，让元旭觉得没劲，干脆不再搭理他。
皇城的门打开后，元旭跟其他同僚一边谈笑，一边走进去。故意跟在陆自如的身后，大声说他的事情。
到了办公室，其他人还在闲聊，没有进入工作状态。陆自如已经开始干活。
临近正午，元旭被人叫出去。是镇国公主派人来给他回话，让他今日跟着陆自如。在陆自如与欧阳歆办完和离之后，找欧阳歆谈谈。
陆自如似乎不知道元旭出去了一趟，一直在专注的干活。
过了未时，陆自如听到鼓声，批改完手里的奏章。将奏章放下，开始整理今日处理好的内容，交到上司手里，请假离开。
正在打盹的元旭被其他同僚拍了一下，醒来后一脸懵逼地看着对方。
这人指了指门口，告诉他：“陆郎刚走。”
闻言，元旭当即起身，让对方帮他请假，穿上鞋追出去。
知道身后有人跟着，陆自如头也不回，当对方不存在。
欧阳歆已经在京兆府等候许久。
负责管理户籍的司户参军，得知欧阳歆是来办和离的，好意关怀了一下，了解离婚的原因。常言道，劝和不劝分。本打算劝劝欧阳歆回心转意。然而，在得知欧阳歆的丈夫是陆自如后，劝和的话没再说出口。司户参军虽然官小，但也知道朝中的情况。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人物的事，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管的。
乘车来到京兆府，陆自如下车，让车夫在外面等候，迈开长腿走进了京兆府的大门。
元旭也到了京兆府，保持距离跟在陆自如的身后，自以为对方没有发现他，暗暗得意于自己的跟踪技术。
见到陆自如，欧阳歆站在原地，眼眸平静的看着他。
大周的《户婚律》规定了婚姻自由。成年男女可不通过父母之命，私下成亲，法律也承认夫妻关系。而且还规定了，若女方没有七出之过，男子无故休妻是要服刑一年的。而协议和离，双方自愿离婚，法律是不干涉的。
所谓的和离书，又叫放妻书。由男方写下来，女方签字按手印，留在官府。证明婚姻已经作废。倘若和离不成，女方想离婚，男方却不出放妻书。可以对付公堂，由法律强制执行离婚。
看到她肤白如雪，眼眸澄澈明净，今日梳着垂练髻。这是未出嫁的少女才梳的发髻。
陆自如心里有些发涩。她心中应当怨极了他，所以才会迫不及待与他脱离夫妻关系。
明明几步路的距离，陆自如却走得很慢。
来到欧阳歆的面前，他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认真地问：“当真考虑清楚了？”
欧阳歆颔首，问他：“陆郎君可准备好了放妻书？若是没有准备，那边有纸笔墨。”
呼出一口热气，陆自如走进屋里。
欧阳歆没有进去，就站在外面。发现昨日那个官员鬼鬼祟祟的站在那边窥视。她干脆转身走进屋里。
手里拿着笔，陆自如迟迟没有下笔。在欧阳歆进来后，他才握紧笔杆，开始下笔书写。
每一个字，都写得很有力道。一张放妻书，短短百字，就结束了两人的夫妻关系跟多年情谊。
写好之后，陆自如垂眸盯着新鲜的墨迹。
寒风从外面袭来，眨眼间墨迹就干了。
欧阳歆声音温柔地问道：“写好了？”
陆自如把笔放下，将放妻书拿起来，递给她。
双手接过，欧阳歆欣赏了一下陆自如的字迹，跟他说道：“能否请陆郎君再写一份？”
“只需一份留给官府。”陆自如不想再写第二份。
见他不愿意，欧阳歆没有强求。直接签字，又按了手印。拿着放妻书交给坐在角落里的司户参军。
自从陆自如进屋后，司户参军就觉得蓬荜生辉。不愧是长安第一美郎，陆自如的颜值果然很能打！司户参军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躲不过。讪讪地接过放妻书，他看了一眼，又瞟了眼陆自如那边，低声说：“陆给事中还未签他的名。”
欧阳歆拿着放妻书回到陆自如的面前，递给他签字。
陆自如面色微沉，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手捧着放妻书，欧阳歆的嘴角微微上扬，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还是被陆自如捕捉到了。
与他和离，她如此欢喜……
心里难受，陆自如起身，语重心长的跟欧阳歆言道：“自此分别，夫妻情分不再。你，珍重。”
欧阳歆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眼中泛着泪光，抿着嘴唇，露出淡笑。然后回应他：“多谢陆郎君成全。愿陆郎君前程似锦，长乐无忧。”
前程似锦，长乐无忧……
无论何时都能带笑的脸，此时面色紧绷。陆自如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往外走。
欧阳歆再次将放妻书交给司户参军。
司户参军尴尬地接过来，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跟欧阳歆宣布：“此桩婚姻今日作废，今后你二人可各自婚配。祝二位早日另结良缘。”
欧阳歆露出浅笑，满意地道谢。提着裙摆往外走。
元旭躲在外面，见到陆自如面无表情的走出来，一下子就乐了。
等看到欧阳歆出来，他直接上前拦住对方。
“欧阳娘子请留步。”
欧阳歆挑了挑眉，正眼打量着元旭。神色好奇地询问：“这位郎君为何要拦着我？”
元旭告诉她：“你若是想救出欧阳氏一族，就随我来。”
欧阳歆面色惊讶，犹豫了一下，跟着元旭出去。
上车后，她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看起来很紧张。出声问元旭：“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我与陆郎是同僚，都是给事中。出身江左元氏！”说出自己的身份时，元旭一脸傲然。以自己的家族为荣。
欧阳歆惊讶地看着他，说道：“原来元郎君出身江左元氏，难怪一身贵气！”
元旭很满意她的反应，得意地问道：“我与陆郎相比，谁的气质更好？”
“自然是元郎君气质更胜一筹！足下出身高门大户，身上的气质，非常人能比！”说话的时候，欧阳歆一脸真诚。
元旭高兴地笑了，跟欧阳歆说：“陆郎出身陆家旁支，门第衰落，在气质这一方面的确比不上我这般出身的人。”
欧阳歆点头附和道：“这是自然！”
元旭心情大好，对她说：“看来你对陆郎感情已尽。”
先了解清楚欧阳歆对陆自如还有没有感情，才能利用她来对付陆自如。
欧阳歆诚实告诉他：“实不相瞒，元郎君，我与他成亲三载，却未行周公礼。成亲次日，他便将我留在家乡，自己上京赴任。这三年，往来的书信屈手可数。我们的夫妻关系，全靠一纸婚书维持。今日，我与他和离，感情已尽。”
元旭吃惊地看着她。面前的女子相貌清丽，上妆后也是个娇丽美人。这陆自如莫不是有什么毛病，成亲却不洞房，还把妻子丢在家乡不闻不问？难怪镇国公主对欧阳氏下手，他却不为所动。原来是对欧阳家女没有情！
他不禁沉思：陆自如都不在意此女，他们还有这个必要找她做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旭：陆自如你是不是不行？
陆自如：→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