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顾厌吹灭了蜡烛。屋里恢复黑暗，但没有恢复往日的寂静，而是被一声声欢呼填满。

桑阿姨笑着切蛋糕，陆风肖给了顾厌一肘子，迫不及待的问他许了什么愿，顾厌无语的看着他，随便说了个“活到两百岁”。

陆风肖笑得前仰后合，桑月茫然了片刻也跟着大笑起来，连楚郁也忍俊不禁，但对面的顾外婆认真的说:“那就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吧。那时侯还让你的朋友们一起过来，但我就不能陪你了。”

“外婆和外公也是要长命百岁的！”他们几乎同时说。

大家那放肆的笑好不容易收敛了一点，各自傻笑着低头吃蛋糕。

楚郁没来由的觉得有点心酸，来顾厌家这么久了，居然都没有见到他的父母，连爷爷奶奶也没出现，而且也从没听他说起过。

“厌哥，送你个生日礼物。”陆风肖贱兮兮的笑着，从他那个骚气的紫色挎包里拿出个礼盒，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另一只顾厌赫然躺在里面。

是个以顾厌形象定制的陶土公仔，做着个跳跃投篮的动作，形象逼真生动，就是表情有点扭曲。

顾厌挑了挑眉，面上惊喜，心道好丑。

楚郁也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了，是个漂亮的纸雕灯，雕刻了一丛开得绚烂的向日葵。

“抱歉啊，和你做同桌那么久了，也没发现你喜欢什么，这个是我自己刻的……”

“我很喜欢。”

“啊？那……生日快乐。”

顾厌笑着看他，觉得心脏没来由的跳得有些快。

·

灯火阑珊，白日的喧嚣终于被冬日的冷风吹散，渐渐远了，路边的路灯还独自照得一方光亮。

陆风肖被陆总裁催着回去，提前一溜烟跑没影，自己一个人风风火火的找车回去了。

楚郁本来也不用送，但没招架住顾外婆、桑阿姨和顾厌的三重絮絮叨叨，旁边还有顾外公和桑月的使绊，最后还是妥协了，不过只让顾厌送到街口。

冬夜寒凉，冷风狡猾的四处游荡，耐寒的树仍然枝繁叶茂，随着风声窸窸窣窣的摇动。

楚郁耐不住冷，努力往围巾里缩，脸埋进去了大半，一双漂亮的眼睛周围微红。

昏黄的路灯下，顾厌低头看他，他转念又想到一茬，忍不住拿起了他的手在灯下仔细查看。

几个手指上深深浅浅的都有小刀的划痕，伤口并不严重，但他看在眼里还是心口堵。

“顾厌。”楚郁忽然轻轻喊道。

“我在呢。”

“我们一起去另一个海域好不好。”楚郁决定顺着他中二一把。

“哪啊？哪都一样。”顾厌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楚郁很认真的直视着他，也很认真的说:“云海。”

顾厌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留在港口的小船最安全，但这不是造船的目的。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去外面看看，看名山大川看人生百态，去看你喜欢的一切，去认识未知的一切，通过努力去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灯下的楚郁眉眼无比柔和，但又好像格外缥缈。

顾厌听清了他的话，怔愣的看着他，看着他清亮的眼睛，那眼睛折射了无数的光。

那一刻，他觉得他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而且越抓越紧，越来越不想放开，往日的那些咒骂、那些唾弃似乎都成了灰烬，被原野的大风吹远。

风不断刮着，很冷很冷，他很想抱抱楚郁，但不是因为冷。

而且他也这么做了，像前几次一样抱住了楚郁，把脸撒娇似的埋进他的围巾里闻着独属于楚郁的味道，但又不同于以前的是，这次他抱得很紧很紧，像是要把他融入骨血中一样。

他们在星月交辉的夜色中、在刺骨凛冽的寒风中紧紧相拥。

顾厌吸了吸鼻子，松开楚郁。

“我走了。生日快乐，还有——晚安。”楚郁朝他挥了挥手，笑着转身。

顾厌站在原地没动，直到看着楚郁融入外街的一片璀璨灯火中。

他无声的站在路灯下，灯光将他的黑影拉得很长很长，像路灯旁的路灯。

半晌之后，顾厌蹲下身，抖着手指点开了手机，点进了私密文件夹里，他不太熟练的翻动着，指尖最终停在最后一个视频那。

视频定格了一个漂亮的女人，长相甜美，眉眼温柔，只是脸色不太好，很疲惫的样子。长得和顾厌有六七分像。

顾厌定定的看了一会，还是没有勇气点开它。

·

周末是愉快的，但开学就不怎么愉快，如果得知要期中考试，那就更不愉快了。

星期一下午开考，高一和高二的同桌考，高三则单人单行，学生的座位次序按上学期的期末考成绩排。

因为楚郁刚转来，所以在高一和高二的最后一个班的最后一个位置，和高一一个叫“董舟”的学生坐一起，据说他也是这几天才转来的，刚来就成了高一的级草。

上午安排考场，四班的学生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商量着怎么躲过监考老师的视线偷看小抄或者互传答案。

秦文杰自信满满的藏好了小抄，转过来的时候，顾厌居然在认真的听楚郁讲知识点。

这把他吓得不轻，一脸惊恐哆哆嗦嗦的问:

“厌……厌哥，你……你这是咋滴了？！”

顾厌心情不怎么佳的瞥了他一眼，继续复习了。

秦文杰只好当自己是空气默默转过去。

下午考试开始，楚郁和顾厌是同一个考场，不过他们位置隔得还是较远，顾厌坐在第二组第三排。

他们考场就设在高二的教室，所以高一来的会慢一点。

楚郁无所事事的转着笔，偏着头透过玻璃窗往外看，不巧的是今天又是乌云密布，没什么好看的。

身边的椅子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楚郁转头看去，原来是他的考试同桌来了。

这个高一的男同学长得确实不错，眉眼间透露出一股清冷气，整齐的穿着全套校服。

他小心的拉开椅子坐下，面对楚郁那温和善意的笑没什么反应。

那边一直用余光留意着的顾厌莫名其妙的大声咳了几下，可惜这班里的“搅屎棍”太多，楚郁没有听见。

“嫂……不是，郁哥看这边！”陆风肖骚气的声音冲破重重障碍，直抵楚郁的耳膜，他应声看过去。

“郁哥！借我看看答……”

陆风肖的声音戛然而止，鹌鹑似的老老实实待在自己位置上，因为顾厌从后面狠狠踹了他的椅子一脚。

不过陆风肖这一声把学渣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全都虎视眈眈的看向楚郁。

“哎哎哎！楚……楚郁是吧？刚转过来的吧？”

“嗨！哥们！你成绩不错是吧？借我抄抄呗！”

“记得传给小爷哦，小爷……”

“砰——”楚郁正不知该怎么面对时，顾厌面色沉郁的狠狠一拍桌子，教室里突然就没了声音。

他们反应过来后还是没去招惹楚郁了，毕竟顾厌可是全校出了名的混。

他们这些人平时虽然也不学无术作天作地，但好歹家里举头三尺还有老子，作也作不到哪里去，做事更是不敢太放肆，但惯来冷漠跋扈的这位吧，据说没爹没妈，从入学起就有不少流言跟着，什么母亲是个小三啊父亲是个强／奸／犯啊，更有说他初中毕业时带人打了曾说过他的班主任等等。

这些事真不真实无从考证，但顾厌在风城一中的所作所为还是令一些人深信不疑的。

监考老师也很快来到，迅速发了试卷宣布开始考试。

天还是阴沉沉的，不过试考了一半后居然又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灿烂的阳光从玻璃窗斜斜的照耀下来，流淌在一二组中间学生们的桌子上，更添了几分生气。

顾厌做题做得头疼，忍不住往楚郁的那个方向看。

他还是那么认真，不慌不忙，有条有理，侧脸宁静而温柔。

顾厌还注意到，也许是他昨晚睡觉前洗了头发，今天又没好好打理，所以头顶居然俏皮的翘起了几根黑发……嘶，真是越看越可爱。

还有就是，楚郁的鼻尖居然又红了，大概是感冒了……

“咳咳。”讲台上的监考老师重重咳了两下，顾厌只好转过头继续在题海中奋力往前游。

那边陆风肖趁着监考老师不注意，将带着手表的左手悄咪咪移到阳光下，再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角度将刺眼的太阳光折射到摄像头上。

这样这个摄像头就没什么用了，几个提前约好的学渣开始暗度陈仓。

一场考试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反正结束铃声对于前几个班的学生来说是催命，对于后几个班的学生来说是解脱。

楚郁和顾厌路过二班教室的时候，瞿静正在和另一个男生对答案。

男生看起来像是阳光积极向上的大男孩型，和瞿静都在二班考试，成绩应该也不赖。

“他是习林，五班的学委，就是班长的男朋友，他们好像从高一就好到现在了，不过这个男的……”顾厌说着，声音居然越来越小。

楚郁忍不住问:“什么？”

“没什么，习林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瞿静真的很喜欢他。”

“那——我们的班草顾厌同学有喜欢的人了么？”楚郁眨巴着眼睛外头问顾厌，还故意将“那”字拖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