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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攻守之势异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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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时分,神机营一军士小腿猛一抽搐,瞬间惊醒,从床上一骨碌地翻起身来,下意识去推身边的同伴:“快起来!快起来!集合了!”

同伴嘟囔一声:“没吹号呢......”

那军士长舒一口气,怔怔坐在床边,摸了一把后背的冷汗,“我都忘了,昨日都督回宫去了。”

昨晚参仪是交代了今日可以晚起一刻钟的。

另一个军士被他吵醒了,慢悠悠地坐起来,“听说是护送小皇孙回宫去了。”他伸了个懒腰,“小皇孙不是快到生辰了,都督这两日应该也不回来吧?”

“谁知道?”先前说话的军士心有余悸,“说不准会杀个回马枪呢。”

两人对视一眼,从床上一跃而起,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裳往校场跑去。

而皇宫中一人也踏着日出的曦光走入瑶月宫。

“殿下猜得果然没错,秦王在行宫打猎时曾发生过意外。”祝柔的语气中有按捺不住的兴奋。

姜月刚刚起身,穿着雪白中衣坐在梳妆镜前,静静听着她讲完,道:“猛兽袭击?行宫中的脉案还找得到吗?”

祝柔摇摇头,“他是只身一人前往行宫的,进了密林后迷了路,皇太后当时日夜守在建康帝榻前为他侍药,劳累过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吓得晕了过去。”

“是谁找到他的?”姜月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一转头果然看到祝柔点了点头。

“敬太妃。”

“行宫旁就是大佛寺,当时敬太妃就在那儿为建康帝祈福,是她的扈从在山上发现秦王的身影的。”

这似乎能解释为何赵简与敬太妃关系如此亲密。

但姜月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翻看着那段时日太医署的记录,忽然发现赵简从行宫回来之后有太医为他诊治过。

祝柔也凑近来看,“咽喉被鱼刺卡中......这便是秦王厌恶鱼的原因?”

赵简在行宫走失了几日并没有明确的记载,但是根据出宫和回宫的时间推断,他在行宫待了十来日,回宫的时候,建康帝已驾崩,元景帝随即举行了登基大典,赵简回宫后不久,元景帝就将其打发去了封地。

姜月问:“之前叫你去查的几个妃嫔呢,她们可与敬太妃有过往来?”

祝柔摇摇头,将手中的册子递给她。“殿下吩咐去查那几位妃嫔也都查过了,她们生产之时都有不少人在场,做不了狸猫换太子之事。”

除了赵简,元景帝还有四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其中只有两位与赵简同龄,分别是宁王与康王。

姜月怀疑赵简亲生母亲并非皇太后,沿着这个方向查探,却发现一无所获。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她随意翻动着桌上的卷宗,心之所想,手上也跟着动作,忽然定格在一个朱批的名字上。

“这是谁?”

祝柔看了一眼,回道:“是宫里的一名才人。”

“怎么没有名字?”姜月蹙眉。

“想必是因为出身低微,品阶太低,所以内监没有做详细记录。”

若是不得恩宠,连名字也不配被人记住,这便是后宫的残酷与无情。卷宗上的寥寥几笔交代了她何时得了皇帝恩宠,何时怀上龙嗣,文墨在皇子夭折后戛然而止,她的出身,她的去向皆是一片白纸,她一切的恩典均来源于这皇宫中的唯一主人。

姜月心中一阵唏嘘,同时更加坚定自己的目标。

姜月凝神细想,指着名册上几位朱批的名字道:“这几个月,宫里发生了什么吗?”

祝柔看着名册上的日期,翻找了太医署的脉案,眸子闪过一丝哀色,“那段时间宫里爆发了天花。”

这是在赵简出生一个月后的事情,按照名册所记,宫中有两名妃嫔因此小产,也有两名公主并一名刚出世的皇子因此夭折。

“去查一查这位才人!”

姜月紧紧盯着那个朱批的名字,同年份的所有皇子都查了,就只剩下这位夭折的皇子了。如果都没查出问题,那就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了。她凝神细想,连祝柔退下也未曾发觉。一缕晨光映在镜奁上,珠钗折射出炫目的光。姜月被晃了一下,回过神来。

蕊兰此时也替姜月戴好了头面,打开百宝嵌首饰盒,问姜月喜欢哪副耳坠。

姜月一身烟粉圆领袄服,下穿鹅黄缠枝月华裙,云鬓堆耸,如轻烟薄雾,是极其淡雅的装扮。她选了一双鎏金嵌珠蝶恋花耳环,耳坠下端是一颗饱满鲜艳的红石榴珠,配上发髻上的嵌玉花红宝石纹金发簪,让这身打扮不至于寡淡了去。

她其实更喜欢颜色鲜艳活泼的衣裳,但她都选了素淡的衣裙,为的是时刻提醒自己不漏出破绽。外头的衣裳就像一身皮,她得把姜月的影子牢牢藏在衣裙之下。

巧心捧着一个长条木匣子来到姜月身后,笑道:“小皇孙一定很喜欢这份礼物!”

“走吧,别叫他等急了。”姜月领着巧心,朝锦绣宫走去。

锦绣宫的畅音阁内一片欢笑声。

琴瑟声飘来,伶人如莺啼的歌喉余音绕梁,漫天飞舞的雪也变得轻快起来。

畅音阁内人影绰绰,三五成群,交头接耳,亦有不少人凭栏远眺,举杯赏雪。

一青衣侍女撩开珠帘与纱帷,暖风扑面,香风扑鼻。

姜月抬脚跨入门槛,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叫。

“元宵!”

一只圆滚滚的狸奴不知何时来到了姜月脚下,弓起背眯着眼来回蹭着她的裙摆。

姜月眯了眯眼眸,好眼熟的狸奴,这不是那只在云台宫害自己被赵简发现的肥猫吗?

姜月两指捏着那狸奴的后颈将它提到跟前,伸手摩挲它颈前的软毛,这个姿势只要她一用力,就可以轻松扼住它的咽喉,那狸奴头皮被扯得太紧眼睛都变成倒三角了,不知是太自来熟还是反应慢,呆呆看了姜月一下,喵呜一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姜月的指畔,触须抖了抖,又摊开手脚,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姜月:......

“元宵,你不能乱跑!”

眼前幼童约莫三四岁,头上梳着抓髻,一手拿着一根长长的孔雀羽毛,杏眼好奇地打量着姜月,姜月隐约觉得她有些眼熟,“这是你的?”

小姑娘摇摇头,髻上红带点缀的雪白珍珠轻晃了晃,“是阿狸的。”

“嫣然贪玩莽撞,殿下勿怪。”一清凌凌的女声响起,“嫣然,还不向殿下请罪?”

虽是说着要请罪的话,声音却有种清冷的倨傲之意。

姜月抬眼,只见一身穿紫色袄裙的女子坐于皇后下首,脸上的淡淡粉黛遮盖不住眉宇间的飒爽与潇洒,淡淡向这边看来。

姜月心中了然,这便是赵舒的生母荣贵妃了。那身侧这个小姑娘,就该是宋旒的妹妹了。

荣贵妃宋灵霜是水师总提督宋毅之妹,未进宫前随父兄在东南抗击倭寇,是有名的女将军,后来受了伤不得不从前线退了下来,在京中养伤途中与皇帝生了情愫,这才进了宫。

即便是现在,元景帝也并未埋没其天分与才能,若是遇上要紧的军机要务,元景帝会派人将荣贵妃请到兵部或者翰林院一同商议,荣贵妃在元景帝心里的分量可见一斑。

姜月自然不会与一个小姑娘计较,将元宵还给宋嫣然,走到众妃嫔前一一行礼请安。

“原来在这里!”赵熙从戏台后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柄小彩旗,身后跟着赵舒。

赵舒看见姜月来了,悄悄朝她眨了眨眼。

“元宵都不和我玩。”宋嫣然瘪嘴道。

赵熙举着那柄彩旗,将旗子一端的彩绦垂在元宵眼前,小手轻晃一下,待到元宵伸出爪子去抓时又将旗子抽离,示范给宋嫣然看:“你得这样。”

宋嫣然有样学样,将孔雀羽毛放在元宵面前逗它,两人在廊前嬉笑跑动。

姜月想起来了,那天在鹿台放纸鸢的小姑娘就是宋嫣然。

谢欣看赵熙左冲右撞,怕扰了帝后等人听戏,忙起身领着赵熙往一侧的偏殿走。

“若岚姐姐,你也来!”赵熙牵着姜月走了。

赵舒身形也跟着动了动,荣贵妃瞥了他一眼,“这场戏是什么?”

赵舒扫了一眼戏台,道:“是《真假美猴王》。”

荣贵妃眼风扫到姜月群裾离开,才将视线挪回戏班上,“是么?给我讲讲演到哪儿了?”

赵舒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看了一眼荣贵妃的脸色,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另一头,姜月将那长条木匣递给赵熙。

“哇!好漂亮的剑!”宋嫣然将手中的孔雀羽毛一扔,凑到赵熙身前看。元宵如愿以偿地扑中那片孔雀羽毛,自顾自地玩起来。

“这是金丝楠木!”赵熙朝剑伸哈了一口气,轻轻拭擦起来。

宋嫣然歪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赵熙昂首,施施然将木剑收回剑鞘,挺起胸膛,迈着四方步向前走去,“此乃机密。”

谢欣也不知道他这是学了谁的动作,有点哭笑不得。

姜月也笑,“应该是大明寺的人和他讲过,所以他才有印象。”

谢欣知道金丝楠木千金难求,又见这木剑精雕细琢,手工精湛,应是出于大师之手,认认真真和姜月道了谢,“这样可要将他惯坏了。”又有些好奇,道:“这木剑雕刻手法十分独特,不像宫中工匠的手艺,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

姜月一刹那脸色有点怪,笑着去看前头的赵熙:“那位师傅脾气有些怪,不肯以真实姓名示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不得而知。”

谢欣点点头:“如此。”

赵熙突然握着廊台的围栏蹲下身子,兴奋喊道:“母妃!母妃!是画舫!”

几人抬眼望去,只见清澈的湖泊上飘着两艘两层高的画舫,船头是台,饰以振翅凤鸾,前舱如亭,飞檐高翘,中舱为榭,后舱为阁,阁上起楼。

从花榭往下看,绿雾烟波,雪中画舫一人立于船头,若隐若现,真幻莫辨。

姜月与谢欣会心一笑,若是能登舫赏雪,也颇有几分野趣。

画舫渐渐靠岸,船头的人搭起踏板,姜月这才看清立于船头之人是赵诺,他伸手将谢欣牵进了船舱,边走边絮叨:“冷不冷?要不要添衣裳?”

赵熙与宋嫣然跟着身后,兴冲冲地冲入了画舫。

姜月瞧见船舱背风处放了渔具与鱼篓,一时兴起,坐在黑漆杌子上垂钓起来。巧心给她换了热乎的汤婆子,又搬了个小火炉守在隔壁。

船舱的嬉闹声小了些,姜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脸上浮起笑意,“那边冷,快过来这边坐。”

身后的脚步声加快了,有人轻快应了声好。

姜月微微讶异,还未转身那人就大马金刀地在自己身侧坐下了,坐下后又有些拘谨地将长腿收了收,笑着凑近去看鱼篓。

原来是赵舒。

姜月笑容不减,又有些难为情,道:“我不得要领,还未曾有鱼上钩。”

“天气冷,早晚鱼儿潜得深,钩线可放长些。”赵舒教姜月调整了鱼竿的钩线,又指着一片水域道,“有暗草生长的地方鱼也会多,但也不是越多暗草越好.......”

赵舒分析得头头是道,姜月由衷夸道:“你真聪明。”

赵舒对上她的笑,有些怔忪,末了也跟着弯了嘴角,“这没什么,再等等,很快就有鱼上钩了。”

姜月笑得潋滟,视线略过赵舒微红的耳垂,缓缓道:“嗯,会有的。”

是条大鱼呢。

她收回视线,回身的一瞬间却在风雪中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皂底长靴。她的笑容凝了凝,抬眸一看,赵简一身白衣,黑色大氅上铺着散乱的雪花,眉眼清冷,正静静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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