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癌症是□□上旷日持久的折磨,幻海噩梦便是精神上每时每刻的撕心裂肺。
噩梦中,肖子衿被李相夷变着花样杀了一百八十八次,每一次都心痛难当。
那种心痛,不是被兄弟背叛的难以置信、痛彻心扉,而是即便无数次被其所杀依旧心甘情愿的爱慕难舍。
可怜肖子衿前世今生第一次心动,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结义兄弟,一个有妇之夫。
抱着不见面就不会再动心的鸵鸟心思,肖子衿借口休养,将自己锁在小院里,减少跟李相夷的见面次数。
好在李相夷近来被笛飞声纠缠,也没有对此生疑。
这一休养,就是半年。
“肖笑,你说我是去一品坟找疗伤圣药观音垂泪,还是去寻那能增加功力的忘川花?相夷会喜欢吗?”
这天,肖子衿正在为李相夷准备二十岁生辰礼物。
半年过去,他已逐渐从锦衣卫退隐,四顾门的差事也不多,得了闲暇,他像一个试图讨心上人喜欢的毛头小子,恨不得找到世上最好的一切奉献出去。
“少爷,你送什么李门主都会喜欢的。”他的贴身小厮肖笑叹了口气。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
李相夷的十九岁生辰是在漠北过的,那时两个人惨遭被邪教欺骗的无辜百姓追杀,身无分文,又需打探消息,只好易容成普通人街头卖艺。
初次卖艺,几天下来也没赚到十个铜板,肖子衿却都拿去买了李相夷爱吃的糖豆,李相夷也吃的开心,称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沉浸在两人相处的回忆里,肖子衿满腔甜蜜,结果被突然来传信的弟子打断。
“不好了,李门主和单门主在书房吵起来了,您快去劝劝。”那弟子神情慌张。
“我去看看,先别声张。”肖子衿吩咐完那弟子,匆匆向书房赶去。
书房内,李相夷和单孤刀吵得厉害。
单孤刀指责李相夷忘却本心,“当年你口口声声说跟我一起匡正江湖,金鸳盟在外面作恶多端,你畏畏缩缩,避之不理,还跟他们签订什么和平协定,把我们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四顾门是我们共同建立的,不是你的一言堂。”
李相夷执拗道,“只要对四顾门有利,一言堂有何不可?为覆灭漠北邪教,门下弟子多有损伤,现在四顾门要做的是休养生息,不宜与势力更大的金鸳盟开战。江湖也难得平静。”
“好,那我不用江湖人出手,朝廷已答应我伸出援手,你将你的盟主令盖在这封密信上,明日朝廷就会派出雄兵剿灭金鸳盟。”单孤刀拿出一封密信拍在桌上。
李相夷顿时生气了,他问单孤刀,“师兄你是不是糊涂了,四顾门若被朝廷左右,与衙门有何区别?”
“相夷说得对,”单孤刀正欲说些什么,被走进来的肖子衿打断。
肖子衿说,“江湖与朝堂的关系必是各守一方,否则必然产生更大的祸患。”
这里是江湖高手真能以一敌万的武侠世界,江湖与朝堂正如阴阳双面,四顾门作为正道之首必须与朝廷泾渭分明。
这话单孤刀没法反驳,但对肖子衿,他自有切入点。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不敢相信,肖子衿,肖指挥使!”
他指着肖子衿讽刺道,“相夷,你不知道吧,肖子衿从一开始就是朝廷中人,天子门生,官拜三品,锦衣卫都指挥使。肖指挥使,你敢说跟相夷一起成立四顾门没有朝廷的授意吗?”
“当然敢,”肖子衿直接指天发誓,“我肖子衿对李相夷拳拳真心,绝不背叛,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本想挑拨肖子衿和李相夷关系的单孤刀直接破防了,“好好好,四顾门有你们就够了,我单孤刀,退出!”
他扔下四顾门令牌,摔门而去。
留在房内的二人一阵沉默,片刻后,李相夷对肖子衿沉声道:“从今天开始,你也不再是四顾门的三门主了。”
这意思是直接撤了肖子衿在四顾门的一切权利。
“好,”肖子衿毫无异议,毕竟是他隐瞒在先,而且他图的也是李相夷,不是四顾门什么的。
知道他在气头上,肖子衿走之前还在桌上给他放了一包糖豆。
李相夷拿着那包糖豆,突然有些悲伤。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按下了加速键——离开四顾门的单孤刀被金鸳盟三王所杀,尸首也被金鸳盟抢走。
一怒之下李相夷宣布:“四顾门弟子听令,即日起与金鸳盟决战,不死不休!”
肖子衿觉得其中有阴谋,有人在挑起金鸳盟和四顾门的争斗。他把自己的分析说给李相夷听,
“但是我师兄死了,子衿,我师兄死了!我再也没有师兄了!”那一刻,无所不能的剑神李相夷似乎也流下了一滴眼泪。
肖子衿沉默,他很想问,若他死去,李相夷是否也会为他流泪?
好在肖子衿忍住了,虽然他已不是四顾门下,但也为与金鸳盟东海一战忙得飞起。
“你说什么?有人向江南霹雳堂订购了大量的火药?”肖子衿捏着最新传来的锦衣卫书信。
“是的,江南霹雳堂已在您的招揽下暗中为朝廷工作,出现此事后立即上报锦衣卫。赵指挥使特意派我前来通知您。”
“因为,订购者经调查是万圣道的人,然其幕后主使,却是金鸳盟的焦丽谯。”
万圣道……焦丽谯……果真是冲着四顾门来的。
在江湖正邪两大帮派的积极准备下,东海之战开始了。
中幻海之毒后,肖子衿名义上在自己的院子里休养,但实际上还是会出门办差,办差就免不了动武,加上体内还有不属于自己的扬州慢内力,他现在能发挥的实力不足六成。
所以这次大战,连肖子衿在内除李相夷外的所有人都被安排去围剿金鸳盟总部,独留李相夷一人对付东海之上的金鸳盟众和盟主笛飞声。
“不知相夷为何如此安排……所有人注意安全,若有意外,即刻警示遁走。”大战前,肖子衿再三叮嘱。
众人不解,直到半天后,他们杀入金鸳盟中,却见其中空无一人。
“有埋伏!”佛彼白石中的纪汉佛大喊。
众人纷纷撤退。
随即一声巨响自金鸳盟总部地下传来,下一刻土地开裂,中有裹挟弹片的雷火炸出,躲闪不及的弟子轻则摔倒,重则性命垂危。
霎时间鲜血遍地,满是哀嚎。
“里面有吊命的药,快救人!”肖子衿扔出锦衣卫秘药分发给佛彼白石几个武功高强动作灵活的,又忙不迭指挥众人处理伤员。
此时此刻,他十分庆幸自己将计就计,命人把卖给焦丽谯的雷火换成了九成的哑弹。
也好在四顾门一直都有关于急救的培训,很快,除了一个被击中死穴当场死亡的弟子,其他濒死者都救了回来。
出师不利,佛彼白石和四虎银枪带着一众受伤弟子一路返回四顾门,刚安顿好,李相夷坠入东海失踪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四顾门内顿时怨声载道,流言四起。
有人怨李相夷一意孤行与金鸳盟匆匆开战,有人恨李相夷争强好胜、自负轻敌,更可笑的是,还有人传李相夷勾结金鸳盟……
“够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相夷找回来!”
肖子衿试图制止,却被人指责道:“你已不是四顾门的三门主,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好,你们不去,我去!”
肖子衿一甩袖子,运起轻功往东海赶去。路上听闻四顾门解散,只余一声冷笑。
偌大一个四顾门,与李相夷和他意志相同的竟只剩一个百川院……
“大人,东海周边俱已找过,确实有与李相夷外貌相符的男子出现,他当了这枚令牌带着一身伤往四顾门方向去了。”一名锦衣卫线人奉上令牌报告。
“是他,可我从四顾门赶来,并没有见到相夷,难道我们错过了?”肖子衿拿过令牌,确认是李相夷的四顾门门主令。
在某个瞬间,肖子衿起了给李相夷下点追踪香的念头。
念头消散,肖子衿又有些疑惑,“他既回了四顾门,为什么任由四顾门解散?”
想不通,怕是其中出了什么变故,于是肖子衿用飞鹰给所有李相夷可能去找的人都发了消息。
见信展:李相夷已离开东海,却并未回四顾门,若有消息,请速告知——他的结义兄弟肖子衿(此条群发)
远在云隐山的岑婆也收到了这封传讯。
她拿着纸条来到李相夷师傅漆木山闭关的山洞外对漆木山念叨:“肖小子又发消息来了,哎呀,外面传相夷掉到东海里的消息过时了,肖小子说相夷从海里出来了,但是没回四顾门,若是相夷回来,让我们告诉他。”
山洞内正在说李相夷被金鸳盟困在东海九死一生,忽悠漆木山把功力全传给自己的单孤刀:……
肖——子——衿——!又——是——你——!
“单孤刀,你竟然骗我!”
听闻爱徒九死一生的漆木山本就因此筋脉逆转,如今更是走火入魔,发起疯来,直接一掌将单孤刀拍出了山洞。
单孤刀掩着面容,负伤逃走。
岑婆费尽力气将走火入魔的丈夫唤醒,随后漆木山便将单孤刀欺骗他的事告知,两人一商议,干脆立了个衣冠冢,假装漆木山走火入魔去世,隐居到了云隐山更深处。
当然,隐居前他们还给肖子衿传了信,让他转告李相夷漆木山假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