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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87章 夏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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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

叮咚声伴随着甜美的机械女声响起,莫子桉动作熟练的将单词书塞进抽屉里,抬头看向收银机屏幕,余光里玻璃门开闭,有客人进门。

这家便利店在学校对面,附近有几幢办公楼,算是人流密集的地段,生意不错,莫子桉在这里上班,三班倒,他经常负责晚上十点以后的晚班,到凌晨的时段,那会儿人少,他可以看书,还能拿快过期的面包便当做夜宵。

钱不多,但好在时间自由,又不用动脑子,店里24小时开空调环境也好,比他在小洋楼二楼复习还舒服。

晚班只有他一个人,负责上货、收银还要防小偷,困了也得打起精神站着,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大姐,有时候会查监控看员工有没有偷懒。

一块监控屏幕就在收银台下边的柜子里,他不用抬头到处看就能掌握店里的情况,方才进来的是一个刚下班的年轻男人,估计是附近工作的,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背着一只黑色的包,这会儿正低头在零食架子那一排挑选。

店里就一个人没必要一直盯着,衣着光鲜也不像会偷东西的,莫子桉心里有数便移开了视线,默默在脑子过今天背过的英语词组。

“Strive to、spare no effort to、go to great lengths to,都是努力的意思,第三个有贬义的用法。”

客人走过来将一堆零食放在桌上,他收回心思开始干活。

“一共三样,总共23块3,收您25块!”他动作利索、头也不抬的收钱找零,像个毫无感情的收银机器,“零钱请拿好!”

“哎唷你还真不抬头啊!”客人接过钢镚在手上掂了两下,“我再买点别的好让您看我一眼?”

这腔调听起来像是要找事,莫子桉无声抬头,一句“欢迎再次光临”卡在中间,神情语气里多了点轻松:“你怎么跑来了?”

客人笑了笑,返回去又拿了一打百威:“找你喝酒啊寿星!”

莫子桉下意识的刷码收钱,愣了一下才开口:“什么寿星?陈酌你生日?”

“你简直······”陈酌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他,恨铁不成钢似的,“你生日啊!莫子桉,你自己生日忘了?”

“我没,”他下意识的想说没有,低头去看收银屏幕上的日期,那字挤在角落小小的一团,他凑上去想看的更清楚,被陈酌拍了一把。

“别看了!日子没过反!”陈酌拆了罐百威递给他,又给自己开了一罐,两人碰了一下,“来,生日快乐!”

这啤酒放在冰柜里带着凉气,莫子桉跟着喝了一口,醒神似的打了个激灵:“谢谢!”

“来坐会儿!”陈酌拎着零食袋子往靠墙的座位去了,“便利店就是打工人的深夜食堂啊!”

莫子桉提着剩下的啤酒跟过去,陈酌已经拆了包卤味花生下酒,旁边还有盒没开的鸭脖:“要不是你提我都忘了生日这回事儿了!”

“我猜也是!”陈酌自己跟他碰了杯,扔一颗花生放进嘴里慢慢嚼,“人啊,还是得有点仪式感,不管别人记不记得,在不在乎,自己不能麻木了,不然我这一天天苦哈哈的,图什么呢?”

“你刚下班?”莫子桉瞄了眼墙角亮灯的摄像头,本该换个背对监控的椅子,免得被老板念叨,想想还是没动,“是挺辛苦的!”

去年周静安说,每个人走到今天都不算容易,都有各自的辛苦,如今他才算有了实感,陈酌已经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喝酒喝到胃溃疡、半夜还在线上跟客户开会、下工地跑现场事无巨细,他看着都觉得累。

“没事儿!”陈酌将袖子往上撸了撸,“我刚加班搞完一个方案,这会儿精神百倍,充实的很!甚至想去健身房跑两圈!”

“你可别!”莫子桉开了罐新啤酒递给他,“喝点回去睡吧!命重要!”

“桉子!你得加油了!”陈酌拿了块鸭脖子啃,“等你拿了学位,我肯定能帮你找个靠谱的单位,熬两年资历,照你的水平,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这场面恍然有点像毕业那会儿的散伙饭,醉眼朦胧的漫天胡吹,酒意上头抱头痛哭,迷茫和期待都写在脸上,醒了各自星散、再不相见,但那时候的远大志向是真的、美好祝愿也是真的,是成年后想起来都会唏嘘的青春记忆。

青春不再,但友谊仍在、志向尚存,也还有机会。

莫子桉一口气将啤酒喝完,酒意激的他眼角发红,心里像起了捧熊熊燃烧着的火,他主动跟陈酌碰杯:“加油!谢谢!”

两人你一罐我一罐,百威就花生米和鸭脖胃口大开,莫子桉去柜台里煮了碗豌豆小面,陈酌吃完踢踏着走了,约了等莫子桉考完再聚。

陈酌前脚出门,后脚进来几个醉醺醺的小年轻,吵吵嚷嚷在冰柜里一通扫荡,买了一堆啤酒、冰淇淋、牛肉干之类,似乎是要通宵。

好在他们吵闹归吵闹,买完东西还是安安生生付了钱,不像之前遇到的流氓,走进来就拿,不给钱还砸东西,第二天报了警,没什么结果,老板扣了他几天工资。

便利店架子小,零食那块几乎被拿空,刚来的时候老板耳提面命,货要及时补,免得客人进来不好看,这会儿趁着店里没人,他去后头货仓取了货品,收拾完货架又整理了小桌子,这才重新回到收银台里站着。

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快两点,他目光炯炯、毫无困意,俨然可以再做一套模拟题,只可惜没带,于是退而求其次,伸手拿抽屉里的单词书。

抽屉刚好在齐大腿的位置,他没弯腰拿手去摸,发现触感不对,掏出来一个牛皮纸信封,上头几个歪歪扭扭的手写字:生日礼物!

陈酌刚才过来拿过筷子,想来是那会儿放进来的,怕自己不收所以没当面给。

信封没封口,里头是一叠粉色的人民币,莫子桉愣了一下,没接着看赶紧收起来,准备下次还给陈酌:要是一百两百的也就算了,当是个彩头收了就收了,但那厚度乍看起来就不是小数目,估计有几万块,他不可能拿。

收银台每次换班都要结一次账,里头留点零钱够换就行,现金一般也就千把块,这几万块钱让他有点心神不宁,大抵是穷人捡了巨款的不安感,甚至想把陈酌叫回来把钱拿走。

没等他想明白,陈酌的消息先过来了:钱当我借你的,以后按银行利息还,考不上翻倍!

莫子桉无意识的将牛皮纸捏皱,在心里盘算上大学的花费:出狱一年半,一直在打零工,工资不高也不稳定,不过他花钱地方不多,有点存款。但那点钱肯定是不够的,到时候要上课,打零工的时间会更少,他必须得有点储备才行。

现实面前,他那点无谓的自尊介怀不值一提,强行还钱也不是不行,但显然会伤害朋友之间的感情,毕竟这半年来,陈酌对他实在无可指摘、不求回报。

涌泉相报暂且做不到,但总不能不识好歹。

早上六点交班,他先去后头的杂物间洗了脸,冷水一激,困意瞬时消散,他拿了两个菜包一边啃一边骑上了停在门口树荫下的自行车。

这里已经离武安里挺远了,地铁公交都不太方便,要么没有直达,要么得多次换乘再走一段,他索性骑自行车上下班,就当运动了。

前阵子陈酌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健身房锻炼,他跟着去了一次,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胖了,原本有些凹陷的脸颊有了肉,人还白了些,显得很圆,他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他从小就瘦猴似的,好动又吃的不多,几乎没有胖的时候。

大学那会儿一起在澡堂洗澡,姜渝会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再看看一点赘肉都没有的莫子桉,感慨明明大家都一样吃饭,为什么只有自己长了肉。

成年之后,忙着学习打工,忙着关心苏绽,他很少注意自己的外表,大学每次剪头发都去外面小店,十块钱推个寸头,能坚持大半年。

上次在武安里理发,剪头发价格已经涨到35了,中年大姐孜孜不倦的推荐他染颜色再烫烫卷,能显得年轻帅气。

他听着耳边的碎碎念,想到唯一一次染头发的经历,大三那会儿系里的晚会,苏绽兴头十足的向他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弄了一整套的西装行头,还拿一次性的染发剂给他做造型,打扮洋娃娃似的,要让他成为晚会上的白马王子。

结果不知道是因为苏绽水平不到家,还是莫子桉自己气质不够,那套据说很贵的西装并没有让他变身成功,反而让他变成了实习下班赶来参加活动的大四学长,被安排到前排位置,要不是闪的快,可能还会被献花。

拒绝了理发大姐诚意十足的发型设计和推荐,他还是理了个存头,结果那天在健身房跟好几个人撞了发型,才从陈酌嘴里知道,如今寸头是检验帅哥的重要标准,他莫名其妙赶了回时髦。

可惜时髦不是一个寸头就够的,健身房里热汗挥洒,别人举铁跑步精力十足、浑身散发着年轻活力的气息,肩背宽阔、肌肉分明、四肢修长,而他脸色发青,浮肿的像白面馒头,背心穿起来像老头衫。

监狱生活教给他的,除了守规矩,就是低头做事,缩肩埋头时间长了,成了习惯,整个人像棵缺水全方位萎缩的树。

健身房他是不会去的,他舍不得钱,但跑步骑自行车这些既能提神又能省钱,再合适不过,这辆二手自行车如今是他最好的伙伴。

六点的城市早已醒来,夏日清晨,暑气还未完全苏醒,空气里带着点细微的水腥气,路边行道树的叶子被风吹的翻了面,环卫工人挥动竹扫帚,美食街垃圾桶满溢的餐盒竹签被一股脑的塞进唱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的车里,路边晨跑的大哥公放着“我在仰望月亮之上”在前面路口转了弯。

回神的时候才发现红灯已转绿,好在路上车不多,非机动车道就他一个,没人嫌他挡道,他收回视线,加快速度过了街,一头扎进了郁郁葱葱的森林公园里。

他认路的本领还不错,这段路走了快一个月,如今已经不需要地图导航了。

这公园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门口有售票厅还有卡口,绵延的密林和河道蜿蜒向前,沿公园的那一面树林遮天蔽日,大树像是一把把撑开的伞,隔开烈日烟尘,树下是丛生的灌木,花开时绵延数里,风景极好,骑起来很舒服。

不过这条路是双向六车道的主干道,人多车多,非机动车道上常有电瓶车风似的掠过,转弯时刹车不及撞车是常事,他遇见好几次,心有余悸;而且这段路很长,他得骑两个路口转弯再往回走,绕的挺远,后来发现这公园早上是没人值守的,电瓶车和自行车都可以进去,他这才算发现了捷径。

这公园面积很大,入口进去是一个很大的湖,湖上有一条很长的木栈桥,沿湖的步道铺了塑胶,里头据说有观鸟亭还有热气球之类的收费景点,他没进去过,都是在路口的导览图上看到的。

他沿着湖边的主路往前走,偶尔碰见遛狗带孩子的,还有带着音响练声的大姐和稳坐钓鱼台的大哥,

白鹭从水面起飞,带起重重波纹散开,路边树上松鼠攒动着往上爬,近处看不见的鸟和蝉比赛似的开嗓,有商有量的此起彼伏,听不出什么曲调。

外面的车流声已经听不见了,他闭了眼深呼吸,感觉胸口发热、背上出汗、小腿已经开始发酸,这会儿已经快七点,他骑半个小时了。

前面是公共厕所,他停车去洗脸,顺便捞起衣服擦干脸上的汗,从洗手池前抬头恰好跟走进厕所的人对视。

镜子里的人一张和善的圆脸,脸色黝黑,白色衬衫系到顶、板板正正的扎进裤腰里,是常见的中老人打扮,但在这大热天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眼睛耷拉着似乎总不正眼看人,这会儿只瞥了他一眼就往厕所隔间去了,动作间右肩下塌,右脚显然是瘸的,但人有股劲儿,不让人觉得弱小。

“郑警官?”莫子桉扬声喊,厕所空荡,声音撞到墙壁,甚至有点回声。

“啥?”来人背对着反应了一下才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随即瞪大眼睛几步走过来,“5327,小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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