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吃到美食后总会眯起眼有规律地一口接着一口,莫埃数着他们进食间隔的秒数学会享用盛宴。学生们两两聚在一起,亲密的伙伴就会贴得更近,陌生的两人则会稍稍拉开差距,莫埃衡量他们交谈间距离的长度学会亲疏之分。
莫埃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多年了,他躲在暗处观察着,模仿着,然后走上前来表现得和大家一样。从德国到英国,从麻瓜到巫师,从懵懂无知的异类到霍格沃茨的学生,上手得还算熟练。
但“爱”是一个太朦胧的词。它没有具体概念,也没有固定的行为模式,只能意会。这样的知识永远是拙劣仿技的天敌,就像是教授要学生们学会配置遗忘药水一样,没人能知道倒数第三个步骤加入适量槲寄生混合粉末其中的“适量”具体是多少量。
能回答吗?说出口会发生什么?莫埃也不知道。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否在爱着汤姆,如果贸然答应下来,牢不可破的誓言在结成的那一刻就感受到被咒者违背了约定立刻反噬……
莫埃低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对方那只手正死死攥着他的,把他的手骨掐得生疼。
“莫埃,说话!”
随着厉呵,身后的蛇怪动了起来,好像在莫埃的背后来回扭动,那股腥味时浓时淡,啪嗒几声粘稠的水滴砸向地面,是怪物的涎水落在了脚后跟。
难以想象到时候汤姆会露出什么表情。莫埃被呵斥得一顿,低着头没听使唤。
不去想那些最坏的结果,假设他确实拥有爱的能力,哪怕他并不知道爱是什么,但他这样做了。
——毕竟连什么都知道的邓布利多教授都曾让他给汤姆补补这门课,万一他就是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呢,和学习魔咒一样,一顿稀里糊涂之后就很厉害。
可假设完毕,马上又会迎来下一个问题:
“爱”是最伟大的魔咒,也是最主观的,它不需要客体,这样的咒语是一个永生的物种难以承受的。
未来,说不定有那么一天,汤姆死去了——人都会死,即便他想过帮助汤姆获得永恒的生命,但这个想法离成功还远得很。那么这道咒语在汤姆死后会变成什么样?
普通的誓言就会随着施咒者的死亡而无法继续下去,然后自然消弭,但爱不会。
他只能被背负着咒语任由时间推搡着他前去,即便他已经忘记一切,连知性都无法维持的时候,仍然被咒语折磨。
遗忘爱情会使他死亡,物种天赋使他新生,然后再一次死亡,永无止尽地轮回下去。
好像这才是最坏的结果,还不如直接摆烂。
“Moey!”汤姆的魔力不通过魔杖就凭空凝聚了起来,无杖魔法比无声魔法更难,但教训莫埃足够了。
躁动的魔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是被塞进罐子里箍住一样不得动弹,它们粗暴地将下巴挤压住往上拧,莫埃被迫拉直了脖子抬着头,露出茫然的表情。直到看见蛇怪的脑袋,视角再抬一点就要看到眼睛了,漆黑双眸中的迷惘这才褪去。
噢,这条蛇怪是个姑娘,如果书上说的是对的,那雄性蛇怪头上应该有一根鲜红的羽毛,这只则没有。
【回答我,莫埃,你最好说出肯定的答案,否则你就要死了,城堡里已经失踪了一个女巫,我不介意再让这里少一个男巫。】汤姆口中的诡异嘶声不断说着威胁的话,引得蛇怪急躁地动来动去。
老实说,莫埃不害怕汤姆杀死他,一点也不害怕。那些过去的记忆无数次在梦里提醒他,就算真的敌不过继承人和蛇怪,在这一次死亡过后他很快就会迎来新生,摆脱汤姆的控制轻而易举,而接下这个誓言才将迎来无望的旅途,傻子才会这样做。
【莫埃,你已经看清楚我了,你知道我会这样做,我会将你——】
“我愿意。”莫埃忽然打断了无穷无尽的威胁,小声说。挥了挥手把掐着自己的魔力打散,他在无视汤姆的魔力暴乱这点上一直是很可以的。
“我愿意。”他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第三根红丝终于缠上了莫埃的手腕,狠狠把两人交握的手绑紧,最后一头扎进鲜红的蛇形纹路里,带来要融化一样的灼痛。
誓言成立了,鲜红的纹路慢慢蜕变为不可磨灭的黑色印记,红丝滚过的地方也残留一道道被灼伤的痕迹。
一秒、两秒……咒语没有立刻反噬。
莫埃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听见汤姆也轻轻呼出气。
汤姆脸上拉扯出狰狞表情的肌肉微微放松下来,却并没有放开男孩。他眯起眼,用骨节分明的手指代替了魔力将男孩桎梏着,缓声问:“你在犹豫什么?”
锐利的目光一寸寸审视着大胆的男巫,摄神取念通过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钻进大脑:“好孩子,任何心事你都该告诉我。”
莫埃没有闪躲,睁着有些疲惫的眼睛任由他看,可他心里什么也没想,总是这样呈现出一片空白,好像刚刚连威胁都不起作用的沉默只是小蛇被地下的寒冷给催困了,打了个盹似的。
“别这样,汤姆,”莫埃等他看够了才开口。他被掐得有些难受,说话也断断续续地,但其实还算从容,尾音显然恢复了惯有的懒洋洋的调子,糊弄道,“我只不过是有些累而已,现在可要入冬了……我答应下来了,这还不足以说明我的真心吗?”
显然是知道这么说无法打动汤姆,莫埃犹豫了一下,又有些难受地伸了伸脖子说:“我很早就知道手臂上藏着一个咒语……比你想得要更早一些,在你把魔法贴纸作为礼物送给我的时候,你看,我从没有拒绝过你。”
“就用这样的话术来博取我的信任?”汤姆无动于衷,“当人们醒悟一切无法挽救时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像我其他那些朋友们,斯莱特林的学生往往足够识相。”
当然,他对那些‘朋友们’要粗暴得多,他们那么胆小懦弱,无法与敢吃掉同学的莫埃相提并论,几个折磨人的咒语就让他们吓破了胆子。
说是朋友,事实上他对霍格沃茨里所有看似亲密的朋友都毫无感情,所以并不在意他们是否有一些小心思。
“还有,还有……”莫埃拍拍他掐着自己的那只手臂,“喘不上气了,松一松。”
汤姆依然在观察着男孩,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乌黑的头发又长长了,懒散地垂在额头上有点遮挡眼睛,凌乱却不狼狈,莫埃遭了一晚上罪也没有被改变什么,还是那副‘你开心就好’的样子,就像个乖顺的人偶,整个人被抓在手里随便怎么摆弄。
“说吧,”汤姆睥睨着改口道。他松了松手上的力道,躁动的魔力没有褪去,只是变得温和了些,就好像他的手轻轻放在了男巫头顶抚摸着那头乱发,成为很轻的威慑,“我倒也有兴趣听听你是不是还能说出更多与他们如出一辙的虚伪狡辩,希望这不会太枯燥。”
莫埃终于能动弹了,他边说着边好奇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摸了摸手臂上那块皮肤,新鲜的誓言痕迹能够随着治愈魔法消隐,但黑色的蛇形标记没办法再从上面消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上一次见到蛇怪的时候在盥洗室里,你正在驱使它袭击沃伦,对吧?”
“没错,”汤姆欣然承认,“它很好用,特别是在我仍是个学生,不能肆意使用不可饶恕咒的时候。”
“噢,那它那天为什么没有用眼睛杀死沃伦,而是要用毒牙攻击呢?”莫埃精准地问,“它把盥洗室弄得一团糟,在混乱的袭击过程中,对蛇怪一无所知的三年级女巫真的能够预先料到需要闭眼吗?明明一瞪眼就能解决的事,却让她活到我赶来?”
拖拖拉拉可不是汤姆的作风,就算在性格没有大变之前,汤姆也不是一个温吞的人。
汤姆抚摸小蛇脑袋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他没有再阻止莫埃的动作,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任由男孩做出了最危险的举动——转过身去看向那个不可直视的恐怖怪物,在明知道一旦与蛇怪对视就会死亡的情况下。
“你早就发现了。”汤姆的声音没有起伏。
蛇怪确实离得很近,那些又密又长的牙齿大剌剌怼在面前,绿油油的身子十分粗壮,几乎充斥了莫埃的整个视野,一动不动地半张着嘴停在那里。
如果受了主人的指使,它或许可以试试和这条陌生的小蛇殊死一搏,但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赢,因为面前这个长得像巫师的细小蛇类身上有着它从未感受过的压迫。这是野兽天然的直觉,令它们能够躲避天敌。
如果它的眼睛能够起作用说不定可以试试,如果它能够看清这条小蛇……
莫埃毫不避讳地盯着蛇怪的眼睛。
蛇怪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看过的人都已经死去了,而活着的人也会在那一瞬间石化。在霍格沃茨指定的神奇动物保护课课本《神奇动物在哪里》中有提到,它有着一双危险的黄色眼睛。
可在这时候往上看去,却见这条蛇怪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怪膜。不管它原本的眼睛是什么样子,至少现在,那双眼睛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灰蓝色,就像莫埃看不清楚它眼睛的样子,相信它也看不清外面了。
莫埃是一条蛇,就算没有经历过,他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蛇类临近蜕皮时眼睑脱落,眼睛会变得浑浊,对骚扰有更强烈的反应,喜欢胡乱攀咬,这段时间内会因为看不见所以经常咬不中猎物,要等它们从头部开始蜕皮,把眼睛从蛇蜕里挣脱出来才能恢复正常。
这通常被称为“蒙眼”。
蛇怪确实是巫师创造出来的物种,它的父母是癞□□与公鸡,没有一点儿蛇的成分,但就在莫埃得知它同样属于蛇类,能被蛇佬腔所控制时很快联想到了这条蛇怪此前的反常,不由产生猜测——它是否会像蛇一样蜕皮呢?
上一个冈特离开霍格沃茨已经快一百年了,等蛇怪再度被继承人唤醒,伴随着大量进食,如果它要蜕皮,现在就是个好时机。
蜕皮需要足够多的能量。莫埃一瞬间就想起了从管道滑下来时碰到的堆积在洞中的哺乳动物骸骨。蛇怪在大量进食,因为蜕皮让它饿坏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在这段时间里,蛇怪的眼睛完全没有威胁,真要打起来,这头大家伙才会是他魔杖下无处逃窜的瞎眼猎物。以他的魔法实力,以一敌二也并不是没有胜算。
就如同第一次接下汤姆送给他的那个魔法小玩意一样,他发现了其中的玄机,但从未逃跑,也不曾拒绝,信手贴在了手臂上。
莫埃手掌一摊,魔杖飞来,他先是在面前施加了一道铁甲咒,然后令魔杖发射出小小一道缴械咒抽了蛇怪的嘴一下。
瞎子蛇怪果然受到刺激本能地就要往前一咬,哐地撞在坚硬无比的透明屏障上,吃痛地嚎了一声。也许是受到物种压制,又没有继承人的命令,它没再攀咬,而是直起身子试图凸显出自己高大的体格优势,粗砺的尾巴紧张地拍了拍地面,威慑一般地发出很响的啪啪声。
莫埃看它还敢挑衅,魔杖一抬就要再给它来两下,然而刚伸出的手却被主人从后面抓住,阻止了两条小宠物蛇的冲突……不,是一条小宠物蛇对另一条大宠物蛇的单方面殴打。
莫埃不和它计较,回过头十分轻快地朝着汤姆弯了弯眉眼:“你看,我没有逃走吧?也不会因为你的改变就结束我们的亲密关系,如果你让我证明这一点,我认为配合你到现在就已经足够有说服力了。”
这双眼睛像永远不会被污秽掩埋一样澄澈,一眼就望到头,是这间密室里唯一不腐朽的东西。
汤姆仍然凝视着莫埃,那些缜密的推理逻辑随着话语结束就从男孩脑子里如潮水一般退去了,于是那儿又成了空荡荡没有内容的样子,混混沌沌地,心思和脸上的表情一致,都写着:
‘汤姆怎么还没有反应。’
‘别人的约会对象有那么难哄吗?’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摄神取念对莫埃总不灵验了。因为这个男孩从未将周围发生的事放在心上,在猜到威胁可能作假后就彻底将这条恐怖的怪物丢之脑后。只有在哄他,不对,是在向他辩驳的时候才会勉为其难从脑袋里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挖出来想一想。
摄神取念并非简单的读心,而是读取感情,越是重要且印象深刻的感情就越容易被窃取,相反,如果对一件事漠不关心,那么就算是邓布利多也没法从莫埃这里看到下节课要交的变形课作业写了几行。
莫埃只不过是平等地不关心除恋人之外的一切。
“汤姆?”莫埃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皱了皱脸,“如果还不高兴,我也没有其他能说的了,我以为这个级别的回答怎么也能拿到个E……”
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弱了下来,因为莫埃看见汤姆忽然掀起那种久违的熟悉笑容,将他那令人神魂颠倒的面容凑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男孩的魔力一下子没控制好,杖尖冒出一道红光打在蛇怪身上。又一次被抽的蛇怪再度咬来,却把牙重重磕在了铁甲咒上,两颗带血的毒牙被崩落在脚边,魔力的余威把它掀得倒在一旁,只能蜷起身子悲叫。
【痛……痛……】
这回真不是故意的。莫埃也不想总在汤姆面前欺负对方的新朋友,而且还是个姑娘,一手愈合如初都准备好了,身体却突然僵住。
汤姆一手抓着那只刚被烙上黑魔标记的手臂,另一只手熟练地拿食指和中指轻巧地夹着魔杖顺势空出手掌捏住了活蹦乱跳的小蛇的后颈。
“汤、汤姆?”莫埃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
这也靠得太近了。奇怪的感觉又回到身上了,那股属于汤姆的味道冷得像冰块一样要把人的血液冻住,又隐含像蛛丝一样的疯意要把人缠死。他小小挣扎了一下,试图后退一点拉开距离,以免满脸都是霉味混合着的汤姆的呼吸。
这老惹得他身体里有东西在不断鼓动,敲得他僵硬的身体咚咚响。
“你刚刚才说过不会逃跑,莫埃。”汤姆轻笑着说。他没有把要躲避的男孩拉回来,而是稍稍使力驱使着男孩退了个够,直到对方的后背碰上斯莱特林雕像的胡子上,头轻轻磕上石壁凸起的部分。
“是、是的,但,”莫埃被捏住的时候一向很乖,这是因为,“你能不能别老捏蛇七寸——唔?”
汤姆如约放开了要害,却转而按住对方捏紧了小蛇的下巴,凑上前,在那双黑宝石一样反射着细碎光芒的眼睛茫然地目光中出乎意料地用牙咬住了那张能说出乖觉话语的唇瓣。
“嗯唔?””话到一半,莫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好看面容再一次突袭,他优秀的反应能力想要做出应对,但身体却没能跟上,只来得及从唇齿间泄露出一声无意义的疑问。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剧情急转直下了!
莫埃整条蛇僵了个彻底,浑浑噩噩的脑子似乎被吓得清醒了,又似乎更糊涂了,好像被灌进了那些又黑又粘稠的魔药,被糊得结结实实。他几乎是有些战栗地承受着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因为那双薄唇毫不留情地磨蹭着他,用牙撕咬着他。
蛇怪灰蒙蒙的眼珠子瞪着,只有模糊闪动的光影,它隐约看见新主人在泄露恐怖的魔力后和那个小蛇贴在了一起,似乎是在帮它把这个欺负它的强大敌人吃掉。它确信,这必定是首任主人离开后,他在千年以来碰见的所有主人中最强大的一个。
【撕碎……吃掉……】它发出稚嫩的嘶声鼓舞着。
交缠的唇齿间渐渐尝到了腥味,魔法再如何强大,此时的莫埃也如麻瓜一样任人宰割,唇舌都是柔软的血肉,人类粗钝的牙齿微微用力就会压破。
如果汤姆此时再说出诸如“我会杀死你”的话,莫埃肯定没法再当做假话,因为他切切实实感受到这份从尖牙的颤动里流露出来的凶意。这个男巫好像已经忍受了很久,非要把他吞下去,藏在肚子里才能满意。
连汤姆也以为自己真的会咬下去,会让亲吻的唇缝中溢出鲜血,会让莫埃痛苦地眯起眼睛发出轻哼。
但他只是半重地撕咬了几下,淡淡的铁锈味又使得他放轻了力道,施施然地重新披起羊皮,稍微挽回了一点莫埃对于初次接吻的印象。
两双相似又截然不同的黑色眼睛离得太近,近得能在不明亮的房间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的七寸在脖子?”博学的汤姆放开他时问。七寸通常是指蛇的心脏,在被捏住时会让蛇无法动弹,变成得任人宰割。
就和莫埃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莫埃欲言又止,张了张湿润的唇,半晌没能说出话来,身体里好像凭空多出了五个心脏,鼓动得整个城堡都能听见。
不过,汤姆的神情看上去好了很多,没有了那些触目惊心的躁郁。看样子莫埃刚刚提交的那份作业确实能在里德尔教授这里拿到个E,甚至是O。温冷的指尖替男孩抹去了忘记吞咽而溢出来的唾液,顺道,那双常年没有血色的浅唇被咬破了,绯红得不像话,他大发慈悲地为那可怜的嘴巴施了一个治愈术。
“你在走神……在想些什么?”汤姆道貌岸然地问。
摄神取念的是否能成功与被施咒的心情有很大关系。用行为破除对方的心理防线,再用话语引导男孩的思考,以此辅助摄神取念,将会大大提高成功概率。而汤姆发现,自己总是那个唯一牵动莫埃心神的。
这种方法果然在意料之中成功了。他不再像以前一样读到一片模糊不清的空白,这一次,莫埃心理活动之丰富着实让汤姆感到难得。
要问莫埃现在在想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他甚至不知道汤姆的嘴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为什么能如此自然地与他接吻然后分开然后轻描淡写地问出这些话。
身上那种浑身像被雷鸟的的风暴劈到过的感觉还没过去,他从不知道约会除了心理上的交流,也会有身体上的反应,而且是那么大的反应,比捏住脖子还要强烈。他猜他的七寸不在脖子,在嘴唇上。
许多嘈杂的想法像风暴一样乱糟糟地响在心里,轰鸣得听不清楚。
“我……”莫埃还没想好,所以边想边回答。
他在想,要是被知道他和全校最优秀最帅气的男巫亲过,他能不能打得过自己约会对象的爱慕者,少说占全校的三分之一。他纵览了自己的魔咒课成绩,认为是有一战之力的。
不,这些想法只是他思维中最浅薄的那一层。
莫埃没有谈过恋爱。就好像初次来到魔法世界的他通过模仿其他巫师来掩饰自己一样,莫埃对于没接触过的事物总是习惯性地模仿他人。
说起约会上的肢体接触,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弗里蒙特和尤菲米亚约会的样子,外祖母艾琳夫人在画框里矜持地与他那没用的外祖父靠在一起……
他的模仿太过表面,只学到了比莫特拉鼠的触角皮还皮毛的东西,这些不会带给他实质性的进展,因为那些进展一般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发生。
莫埃的脑海里又闪过很多文字。真奇妙,莫埃脑子里还能有这么多的文字而不是只有进食、睡觉和惹同学(包括他的约会对象)生气。
对学习魔法毫无帮助的诗集、坎贝尔先生们追求夫人时所写的情书、雄毒角兽对雌性的求偶……但这些都不够好,这都是男巫和女巫在一起的例子,不是男巫和男巫的。
莫埃的脑子就这样五花八门地跑着各种图像,终于聚焦在他订阅的那些报纸上。猫头鹰总是给他在早上带来一大堆报纸,可最近斯诺常常被关起来,很少替他送信。
“我在想,我听说——”
由于莫埃毫不避讳地对汤姆敞开心门,所以在他开口时,汤姆已经有所准备了。
“我听说,好吧,是报纸边角栏的绯闻里说,两个男巫在一起的话会有一方作为承受者,那我们谁……”
汤姆比莫埃高了半个头,此时好整以暇地垂下眉眼看过来,压迫感十足。高个子男巫危险地轻笑了一声:“你说呢?”
明明看上去汤姆的心情已经恢复了,但怎么好像比今天刚见面的时候更可怕了?
“当然,这都由你决定,我都听你的。”这可比蛇怪的威胁来得有用,属于野兽的直觉让莫埃汗毛直立,求生欲暴涨,立刻表示自己愿意听从级长的安排。
就在汤姆以为这个话题结束的时候,只没一会儿,莫埃的眼神又飘忽了起来,来不及等汤姆摄神取念,莫埃就已经犹豫着说出了口:“但我想表达的是……其实我有两根诶,这多少有点浪费……”
汤姆:“……”